张筱依尖声叫道:“这都是天意,要怨就只能怨你的命不好!”
“真的是天意吗?”
陶宝声音淡淡,静静地看着她,眼里有些悲哀,“我房间里的、车子里的那些蓝眼睛,难道不是你给我的吗?你以前很少会送我东西,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好像一直很讨厌我,但你突然对我示好,我很高兴,所以那些蓝眼睛饰品,每一样我都好好保存起来了,可我不知道,那些东西,原来是我的催命符。”
张筱依神色惶惶,沉默不语。
两年多前她再次病倒,每天都在靠透析维持生命,每次看到陶宝出现在她的病房,她都会感到不平。
明明是双生子,凭什么她多病多灾,而陶宝就能健健康康,老天何其的不公平!
本来她是张家的独生女,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哪怕她是领养来的,爸爸妈妈对她都很好,可偏偏后来又来了一个人分享她的父爱母爱,更因为陶宝给她贡献了一颗肾,爸爸妈妈总会对陶宝多几分愧疚怜惜。
这事让张筱依极度不平衡,而且陶宝还有很好的绘画天赋,让妈妈另眼相看,张筱依每每听到路玫对陶宝的夸奖,内心的嫉妒就像藤蔓一样疯长,暗恨老天不公。
但看到陶宝脸上的红色胎记时,她又能稍稍平复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至少自己长得比陶宝好看!
而那个丑八怪,一辈子都要顶着这块难看的胎记,哪怕淡化了也无法彻底去除,只有涂上厚厚的粉底,才能勉强遮住痕迹。
陶宝是个软糯的性子,还有一些自卑,张筱依不断地找着她的麻烦,而陶宝也从来没有去跟爸爸妈妈告状,这就让张筱依越来越得寸进尺。
日子就在这样的粉饰太平中过了几年,直到她再次病发。
陶宝很关心她,可那种关心,在她看来就像是胜利者在向失败者耀武扬威。
她需要一颗肾,而这个肾只有陶宝能给她。
她准备了许多诅咒的蓝眼睛送给陶宝,那个白痴都欢欢喜喜地收下了,还以为妹妹终于想要和自己搞好关系,可她不知道,她的贝贝正心中用着最恶毒的话语诅咒着自己。
张筱依做梦都希望陶宝去死,她死了,她的肾就是自己的了。
她等了一天又一天,一个月又一个月,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而陶宝那里却没有半点动静。
张筱依几乎失去了希望,她以为蓝眼睛的诅咒根本是假的,她在陶宝面前撕破了面具,像个疯子一样歇斯底里地咒骂她,大声质问她为什么还不去死!
那是陶宝最难过的一天,难过得她不想见任何人,她开着车在市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心情也久久未能平静。她一路转到了郊区,却没想到,自己会在那里出了车祸,丧了命。
陶宝的死讯对张筱依来说却是天大的喜讯,她极力克制才压制住在父母面前大声狂笑,她做出难过万分的样子,和母亲抱着哭成一团,委婉地说着自己的病情。
陶宝是签过器官捐赠书的,何况她已经死了,器官再不取出来就会慢慢失去活性,张筱依急需要这颗肾带来一个健康的身体。
那时候,她觉得幸运女神终于眷顾了自己一回,该死的终于死了。
张筱依从不觉得是自己害了陶宝,那场车祸连警方都说了是交通意外,跟她更是没有半分关系,但在她出院后,张筱依还是将陶宝房间里的蓝眼睛都处理了,这件事,她只写在自己的日记里,她甚至还灵感勃发画了一幅画。
那幅画中有两个女孩,一个在镜子里,一个在镜子外,镜子里的女孩哀声哭泣,镜子外的女孩扬眉吐气。
再也没有比这幅画更能够描述自己的心情了!
可张筱依并不知道,人死后还有另一种存在的形式,陶宝本是眷恋家的温暖,徘徊在家中不肯离去,可她没有想到,自己会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她审视着张筱依,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
过大的委屈怨恨让她留在了阳世,围绕在张筱依的身边,直到有一天,张筱依发现自己的手肘上长出了一个人面形的肉瘤,这种恶心的东西她是第一回见,更让她惊悚的,是这肉瘤的脸一半白一半红,这让她想到了一个人。
也是那时候起,张筱依开始恐慌。
这种恐慌一直持续着,哪怕手肘上的人面疮已经手术剔除了,她也在每日每日地不安,她总会梦到陶宝满身是血的样子,可这种不安,她没法和别人说。
如今看到陶宝站在自己眼前,说不害怕,都是自欺欺人。
张筱依早已经泪流满面,“你明明都已经死了,你还出来干什么,你哪来的回哪去不好吗?为什么还要来打扰我们的生活?爸爸妈妈把你从孤儿院里接过来,给了你一辈子都享受不到的精致生活,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非要把这个家彻底毁了你才甘心吗?”
蔺苒翻了个白眼,非凡嘶嘶吐着蛇信,系统早已经目瞪口呆。
[宿主,我似乎明白了一件事。]
蔺苒朝它望了眼,系统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蔺苒可有可无地笑笑,“所以说,人心这种东西,有的时候真的很奇怪,你时不时就会遇上一个披着人皮的牲口。”
作为一个旁观者,蔺苒都想去把张筱依狠狠抽上一顿了,更别说听到这话的陶宝本人。
陶宝张了张嘴,不可思议,“这就是你要说的话吗,你一直都觉得自己没错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