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正是应了为单不吉这句话,十一月初七,陈郡建安王李恪称病,拒绝了圣上召他来朝的旨意,而这,已是第二回了。

初八这日,适逢下朝,太昶宫外身穿朱紫朝服,佩乌纱帽的一众官员鱼贯而出,一级一级下着白玉的台阶,其中几人,还止不住的脚下打颤,抬袖擦去额上冒出的细汗,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之色。

今日早朝,永成帝动了大怒。

徐砚修走在后,目光投射前方,看到一个熟悉背影,他步履加快稍许,追赶上他,一拍他肩背,出声道:“谕之”

赵豫戈回头,见是他,一笑,“定修”

徐砚修朝他颔首,瞧他一眼,随口道:“今日仔细一看,你的肤色,倒是比前几月淡了不少,回了长安这几月,感觉如何?”

赵豫戈摇头轻笑,“长安甚好”,他抬起手背来看,好似真的白了些,“你不提,我自己倒是未曾察觉,许久没去练兵场,想面黑都没机会了。”

两人随即结伴而行,一路攀谈。

两人谈到建安王一事,都有些忧色隐含在眉宇间,的确,如今情形不容乐观,甚至还有每况愈下之势。

一直到出了承乾门,人群渐渐分散,他们二人分别之际,徐砚修忽然看着赵豫戈道:“谕之,如若有朝一日圣上点你南下,你当如何?”

方才两人谈笑,一直下意识避开此事,二人心照不宣。

赵豫戈神色微微一凝,道:“如若圣上钦点,我岂敢二话?不过,也许圣上能回心转意,收回下削藩令的念头,也说不准。”

徐砚修皱眉,于公于私,这削藩令也不是他所想看见的,如今南方起义不断,此时削藩,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他也曾劝过圣上,可圣上惊惧于各地日益膨胀的藩王,欲除之而后快,称晚一日,他们就多积攒一份势力。

南下,无非两件事,一是平反,二是替圣上削藩,两件事,都不是轻而易举能达成的,换了谁,都要脱层皮。不过,长安一直由吴老将军坐镇,论资历,他比肃王还要高些,其子吴裕亦是人中龙凤。赵攻吴守,其中的吴,指的就是长安吴家,肃王府攻突厥,吴家守长安,大梁几十年来倒还算安稳。

如此一来,南下人选,还未可知。

……

徐云期一身青绿缠枝纹对襟大袖衫,行走间大袖翩翩,犹如携风而来,她原本苍白的一张脸,经过这一月的好生调养,已经隐隐泛起一丝血色,她身后带着两个侍女,从回廊的那一头缓缓走近。

这一月来,只要不是阴雨天,她都要在日光下走上半个时辰。门口站着近山,他见徐云期走来,屈身道:“夫人。”

徐云期往里看了一眼,颔首:“将军回了?怎在外守着?”

近山答了几句,徐云期入内,见出门前卷起的门帘,此时已被放下,她掀帘入内,立柜上摆着那只海蓝千物图鎏金的细颈宝瓶,内室静悄悄的,一丝杂音也无,不像有人的样子。

她环视一圈,赵豫戈在榻上半靠着,脚上靴子还未脱,双腿架在一个高杌子上,背后垫了一个靠枕,竟好似是睡过去了,发出有些重的呼吸声,和平日里不同。

他只有在倦极之时,才会如此。

她放轻脚步,踩着地上薄毯走过去,目光垂下,自上而下俯视着他。

榻摆在南窗之下,室外光线透过窗纸照射进来,赵豫戈的半张脸笼罩在淡金色的光线中,他在睡梦里,眉头还是蹙着的,和平日里庄重的神色不同,他睡着时,流露出一种平时绝不会有的安谧之色,好似一尊沉睡的兵俑塑像。

徐云期看了一会儿,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有些感慨,拿他没办法,这个人,昨晚翻来覆去的不睡,撑着今日上早朝,如今一回来,靴子都不脱,倒榻便睡。

适逢多事之秋,朝廷乱成一锅粥,只要是在朝做官的,没一个能独善其身。

还有上月里她病了,食欲不振,吃什么吐什么,他还端着碗到床前亲自来喂,晚上也不动手动脚了,圈住自己,用体温替她驱寒。

这几个念头出现,她忽然不想和他计较什么了,蹑手蹑脚蹲下,握着赵豫戈黑色长靴的后跟,轻轻将两只靴子脱下来,随后抱着那两条快架到地上的腿,它们沉得很,让她几乎挪不动。

将他双腿放好,盖上毯子,徐云期长长呼出一口气,站起身,转身想要离去。

她才动了两步,身后之人忽然坐起,抬手扣住她的手腕。

她大惊,整个人弹了一下,回头,赵豫戈嘴角翘起,盯着她。

徐云期心中无奈,呼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你没睡?”

赵豫戈扣住她手腕不放,头摇的成了拨浪鼓,道:“我睡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做梦,夫人你就进来了。”

言下之意,你吵醒我了。

赵豫戈其实在她替他脱靴之时就醒了,他意识回归,就感到一双软乎乎的手臂环在他小腿上,便不打算醒了。见她要走,这才起身。

徐云期面上闪过一丝狐疑,随即看到赵豫戈眼下的两道暗色。

她脸上浮现出惭色,讪讪道:“唔…那夫君你继续睡吧,我去后厨看看,今日午膳,可有什么想吃的?”

他该是很累了吧。

赵豫戈摇头,好似十分困倦,“你看着准备便是。”

抬起另一只手在额上按了按,随即望向她,声音里还带了疲倦道“我头疼。”

徐云期一愣,头疼?

她见他一手抚额,眉头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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