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站着一个黑衣人。来往的人群各自忙碌,偶尔投来的视线也很快就移开,脚步不停的从黑衣人身旁走过,仿若绕开礁石的河流……
太阳跃过屋顶,一道清风从身旁掠过,掀开了黑衣人宽大的连衣帽,露出一张平静而苍凉的脸,正是巫罗。
他抬手——手心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纸条,低头看了一眼,然后转身,走进了一旁的小巷之中……
迷宫般的小巷深处,有一间小酒馆,酒幡破烂,房子老旧。厚重的门帘挡住了室外的阳光,屋子里灯光昏暗,弥漫着一股浑浊的酒香,坐在柜台后面的老伙计专心致志的雕刻着什么,全然无心招待客人。
店里也实在没什么客人,大堂里只三张桌子,唯一的客人全身包裹在黑色斗篷之中,正坐在角落里打盹儿,一身的风尘仆仆,许是清早才找了这么个歇脚之地。
巫罗似乎对这里很熟悉,进门之后,没有买酒,也没有跟那位伙计打招呼,径直的往酒馆的后门走去。
只是,打开后门之后,却是一段长长的阶梯,通往底下。甬道里很是昏暗,隔了很远才从壁龛之中透出晕黄的灯光,转过几道弯,远远得能看到前方的灯光……甬道的尽头是一处大厅,仍旧是昏暗的灯光,仍旧弥漫着酒香,却有很多客人在喝酒,声音嘈杂。
——这里,才是真正的酒馆。
酒馆里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巫罗走进去的时候,仿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走到柜台旁,取了一只透明的琉璃酒杯,道:“一杯绯色梦魇。”
柜台后面的是个漂亮的年轻女子,一身红色长裙,带着黑色的羽毛面具,遮住了眼睛,闻言从身后的酒架上取了一个酒坛子,给他倒了一杯酒——
在没人看到的地方,一张纸条从美女侍者的手心里转移到酒客的杯底。
巫罗移开酒杯,只看了一眼便把酒杯再次压在上面,然后转身,离开——
在他身后,擦着酒杯的侍女放下手中的活计,端起拿杯还未动过的“绯色梦魇”,却已然不见了那张纸条……
巫罗并没有离开地下酒馆。
在酒馆周围是一条回廊,旁边有许多通往未知之地的甬道。巫罗走进了一条标志着红色蔷薇的甬道,这里并不像入口那般昏暗,洞顶镶嵌着硕大的夜明珠,脚下是柔软的地毯,很是舒服。
“123”号。
巫罗站在房间门口,正准备敲门,才发现房门是开着的。他推门进去,一个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关门。你的右手边有一杯酒,喝下去。”
巫罗照做了。
他不常喝酒,液体入喉的时候,喉咙有些难受,他忍住了没咳出声,尽力忽视了身体里的异常。
轻微的一声“咔哒”声,灯光亮起来,照亮了整个房间——
房间很大,中央是一张很大很长的桌子,只在两头摆了一张高脚椅。刚刚那声音的来源就坐在正对着房门的那张椅子上。
这人是个四十来岁的男子,短发,一身猎装,脸上有一道疤痕,从眼角到下颚,很是可怖。然而,最让人不寒而栗的却是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尤其是在他盯着巫罗看的时候,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最深处却又透出一股心如死灰般的寂然。
巫罗坐了下来,先开了口,“你是平仓,鸣蛇猎妖团的团长。”
对面的男子有些惊讶,下意识的接口:“你认识我?”
巫罗道:“在巫师公会看过你们的档案。”
他说“你们”,也就是不只是他平仓,也包括那些已经死去的团员。
“为什么?”
他们只是一个很小的冒险团,籍籍无名。
巫罗道:“第一个发现山鬼的猎妖团,应该会被载入史册吧。”
“载入史册?”
男子喃喃道,显然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理由,高兴吗?他们是巫师,在这个世界的地位尊贵,可是,在巫师世界,他们仍旧平凡得宛若尘埃。能够被载入史册,是最大的荣光吧。
他的内心深处却隐隐有股愤怒——他们,他的伙伴们,是因为被山鬼杀死而记入史册的吗?他是不是还要跟杀友仇人说一声“多谢”?
这是什么见鬼的道理?!
他眼中的红色愈盛,声音更加沙哑,面容却更平静了,“我是平仓。巫罗大人,你的学生在我手上。”
巫罗点头,“你想要什么?”
平仓将双手放在桌子上,身体前倾,压低声音,带着一种恶狠狠的语气道:“我要你杀了山鬼。”
巫罗并没有多意外,却是平静的摇了摇头,“平仓,你见过山鬼,该知道她的实力。我杀不了她,你可以提一个实际一点的要求。”
平仓砰地一声站起来,仍旧是俯身的姿态,“圣山十巫联手,也不能做到吗?”
巫罗想了想,道:“或许可以。但是,我没有办法让圣山十巫都聚集到朝风城。”他说着笑了笑,“若是圣山十巫都来了,或许,你也不敢坐在我们的对面,提出这种要求了。”
平仓颓然坐下,双手抱头,敲着自己的脑袋,声嘶力竭般大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你们都不肯帮我?巫师公会不是巫师的庇护所吗?他们都死了啊,被山鬼杀死了,我亲眼看见的,就死在我眼前,为什么你们不肯相信我?为什么你们都站在山鬼那一边?为什么神明就可以任意屠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巫罗看着他疯狂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