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安公主是先帝的胞妹, 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她陪嫁的庄子自然也了不得,面阔几十亩,到处都是亭台楼阁, 漫漫回廊。
这庄子四周环山,一面临水,临着的水名唤清河, 乃是以其特征闻名, 水流清澈,源源不断,好在内里并不如何深, 寻常时候并无危险。
正是夜色蒙蒙的时候,青山幻成了如墨一般深重的颜色, 四处都是弯弯绕绕的花树,耳中听得的只有缓缓的流水声, 还有拍打石头的声音, 仿若隔绝了尘世。
顾初宁抬头去望那落下簌簌花瓣的花树, 她正琢磨着这是什么树,没想到脚踝处忽然传来一阵湿冷感,竟然有人握住了她的脚踝。
回过头去, 只见缓缓流水中显出一个面色苍白的身影,陆远半截身子还处于水中, 上半身上的青色衣袍被划了粗浅不一的伤口, 衣襟上的血被水冲刷后显出一股妖异的颜色。
陆远的手很修长, 指节分明,完全的包裹住了她的脚踝,他半睁着眼气息奄奄的如是说道。
顾初宁的尖叫被她生生给咽下去了,她蹲下身子:“你怎的会在这里,还伤成这样,”她问道。
陆远强撑着的一口气散了许多,明明身处于泠泠河水中,他却觉得浑身发热,那些被划破的伤口此刻也在隐隐作痛。
他一路顺水漂至此处,终于得见人影,想也不想就握住了那人的脚踝求助,只不过他没想到这人竟然会是顾初宁,三番两次的,总是她。
顾初宁问完之后却没有听到陆远回应,她俯下身子仔细去看陆远,只见他眼睛半垂,唇色已然煞白,随时要晕过去的模样。
顾初宁有些着急,他不仅受了伤,还在这样的冷水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陆远还死死握着顾初宁的脚踝,他使劲力气扯了一把,粗喘着气道:“救我待我无事之后自会与你好处。”
顾初宁没料到他伤成这样竟然还有力气,一时间没有防备被他扯得一趔趄,几乎是与他贴面而处。
俩人之间离的极近,顾初宁甚至能看见陆远眼睛中倒映着的自己,呼吸间全是清冷的水汽与血腥交杂的味道。
顾初宁没有想到这种情况下他依然有这样高的警惕心,她看着陆远的眼睛:“你放心,我会救你的,”她说完觉得有些不好,又加了一句:“毕竟你是我表哥。”
方才陆远的反应足可以看出他不信任任何人,更别提她于他来说几乎是个陌生人,更是不会相信她,但她言语间提及了表哥,这就隐隐说明了济宁侯府与两人间的关系,就因着这层关系,她也会救他的。
陆远听完以后果然卸下了防备,他到底有些撑不住了,这才松开了握着顾初宁脚踝的手,顾初宁此时才觉出他力气甚大,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就觉得脚踝有些疼。
顾初宁接着就看见陆远松开的手渐渐落回水中,像是失了力气的样子,她有些心惊,可拖不得了。
顾初宁往前走了几步,并蒂莲花绣鞋沾了水,这夜里的水果然寒凉,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受了伤还能在这水里忍这么久。
淡青古香的湘裙浸入了冷水中,顾初宁咬着牙抬起陆远的一只胳膊,然后搀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拖着他往前走。
只不过顾初宁没想到陆远竟然这样重,陆远身子的重量几乎全都靠在她身上,她使尽了力气才将陆远拖到前面的花树下。
顾初宁将陆远小心的靠在花树的树身上面,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觉得累极了,鼻尖上都浸出了汗,她身上的衣裙也被染湿,好不狼狈。
顾初宁细细地喘着气,她这具身子实在是太糟糕了,这些时日以来一直都在调养,可还是走几步路就喘,陆远这么大一个人,她自己如何能拖回去。
顾初宁正在琢磨着方法,抬眼才发现陆远好像睡着了一般,他安静地靠在树身上,头微微向一侧垂着,面色上竟隐隐显出红润,嘴唇紧紧地抿着,双目闭阖,若是叫谁不小心看见了,还以为是哪里酣眠着的少年郎。
可顾初宁见了却更加着急,若是寻常的刀伤倒也还好,只要人清醒着应该就没有什么大碍,可一旦昏睡过去,就可能会导致发热,这就难办了。
顾初宁轻轻地唤他的名字:“陆远,陆远你没事吧。”
可陆远依旧是那般闭阖着双目,毫无动静,不会是真的发热了吧,顾初宁叹气,无奈之下她抬起右手去摸陆远的额头,然后用左手摸自己的额头。
陆远觉得累,他好想就这样睡着,世界一片昏暗,只有淙淙的流水声,可忽然间多了一道声音,字字地喊着他的名字,是谁在喊他,陆远想。
冰冷的世界里忽然传来一阵暖意,陆远费力的抬起了眼睛,只见对面那姑娘未绾的长发垂在胸前,淡青色的纱裙仿若浸了水,却更显身形纤弱。
头顶的花树上垂着花灯,花灯上刻着瓣纹,光影斑驳,正打在她的脸上,眉眼玲珑,花树纷乱乱的落下花瓣,其中一瓣落在她的发上,就像是话本子里说的水妖,勾魂夺魄。
陆远下一瞬才恢复清明,他一把捉住顾初宁的手,慢慢道:“你在做什么”
顾初宁愣了一下,然后把手缩了回来:“我是看你有没有发烧,”好在并没有发热,可能他方才只是有些累了。
二人就这样面对面,谁也没有再说话。
顾初宁过了会儿才道:“这附近几里只有这么一个庄子,若不然就是些农户,你既受了伤,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