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丝雕花的架子床上, 顾初宁盖着杏子红绸面的锦被, 正在熟睡着,只不过眉头却蹙了起来,像是梦到了什么似的。
窗扇里透进来些风, 月色的帐幔轻拂,顾初宁却无知无觉。
顾初宁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是这个梦怎么都醒不过来, 她索性就认真地看着这梦会如何发展。
顾初宁觉得身子有些轻, 她好像飘了起来,最后飘进了一个像是祠堂的地方。
这屋子瞧着阴森的很,一点阳光都透不进来, 到处都是上了年头的案几,上面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 顾初宁有些害怕了,怎的这梦如此可怖。
她像是被拘在了这个屋子里, 怎么也出不去, 顾初宁尝试着开门, 可那门就像是被铁汁浇筑了一样,纹丝不动,她甚至觉得有些累了, 这梦里怎的竟还有知觉她越发狐疑了。
顾初宁有些累了,可这屋里一个坐具也无, 她只能靠坐在案几前头, 身子直接挨了地面, 这梦委实逼真了些,她抱紧了身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等得几乎有些睡着了,可这梦竟然还没醒,顾初宁这回是真的害怕了,她不敢抬头去望这处处古怪阴森的屋子,她想快些醒来。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顾初宁莫名有些害怕,可这屋子里一点可以遮挡的东西也没有,她只能继续坐在那里。
“吱呀”一声,菱格槅扇被轻轻推开,昏暗的屋子顿时洒满了阳光,顾初宁的眼睛下意识就闭了起来。
槅扇很快就被合上了,屋子里又恢复了幽暗,顾初宁这才睁开眼睛,对面那人穿着一身玄色暗纹的斗篷,处处皆极尊贵,再往上看,是一张极俊秀的脸,是陆远。
顾初宁忽然就不害怕了,她想要站起来同他说话,可一点动作和声音都发不出来,她只能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陆远,她心下更加震惊了,这到底是什么梦,难不成这根本不是梦
顾初宁看着陆远,她觉得他好像有些奇怪,一点也不似往常
陆远原本极挺直的脊背微微弯下来,玄色斗篷的衣角微微拂了地,发出一种极舒缓的声音,他眉宇郁郁,张口缓缓说道:“地下冷,你下去陪她吧”
虽然他语气和缓,像是往日里闲话一般,可这言语间却带着滔天的恨意和冷彻。
顾初宁的心没来由的抽了一下,陆远怎会如此与她说话,这不可能,她上前就拉他的手,可却像是捉住了空气一般,直接穿了过去,她这是能动了。
顾初宁起身,她才反应过来陆远方才根本不是在与她说话,而是在与另一个人说话,那人定然就在她身后,顾初宁觉得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回头去看,却只见一片幽暗,什么都看不见。
奇怪,她怎的看不到,还没等她想明白,这梦就又换了个场景。
方才那阴森而久不见阳光的祠堂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寂静的雪谷。
大雪漫天的下,纷纷扬扬,这一整片地都是厚实的雪,远山上也都皑皑一片,这是一个寒冬。
顾初宁身处其间,她还穿着睡梦时的单薄寝衣,可却一点寒冷都感受不到,她越发笃定,这是个梦。
只不过有些奇怪,方才陆远那番话又是对谁说的呢,她还从未见过陆远那副神情,以及那遮挡不住的恨意。
这雪地安静的很,是一种久无人声的寂静,只有雪落下的簌簌声音。
顾初宁有些无奈,今日这梦怎的这般奇怪,她不动,这梦就好似静止了一般。
顾初宁只盼着早些醒来,因此抬步往前走,她走啊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多远,只是觉得好累,她刚想要停下来歇一歇,忽然一个转角,她看到了红色的雪
漫山遍野的雪都被染成了红色,地上是一具又一具的尸体,那些尸身上都带着伤痕,一看着便是恶斗了一场。
如果说方才的梦境已然叫她害怕,这次的梦简直叫顾初宁吓得不行。
这些都是尸骨堆成的风雪,他们就那样躺在那里,无知无觉,这般大的战斗场面,想来一定是官兵和流匪之间的恶斗,顾初宁忽然有些伤心,这些人拼尽了全力都是为了保家卫国,可如今却葬身于雪谷当中。
他们家里的妻儿亲人又会怎样的想念他们,顾初宁说不出的难受,她只想立刻醒过来,这梦太苦太奇怪。
可无奈,只要她停下来,这梦就会静止,她只能从这片雪地里的尸海里走过去。
顾初宁看了好多好多的尸身,可她现在不害怕了,这些都是保家卫国的好儿郎,正气满身,她又岂有惧怕之理。
忽然,前面有一片玄色暗纹的衣角,叫她好生熟悉,顾初宁想了又想,她定然是在哪里见过的。
只是一瞬间,她就觉得心脏抽痛,那衣裳不就是方才陆远穿的那件。
顾初宁疯了一样的往前跑,可到了那里却停了下来,她忽然有些不敢看,她蹲在地上,安慰自己这只是梦,只是个梦而已。
她鼓足了勇气,用手将那人的尸身翻了过来,说来也怪,现下她就能碰到了,还真是个没有逻辑的梦。
意料之中的,那张俊秀至极的脸,只是现下他的眼睛闭着,面色祥和,看着只像是在熟睡一般。
顾初宁的手有些颤抖,她往下看,那被划了好些口子的衣袍上挂着一个辨不出原本颜色的吉祥结,那是她做的独一无二的吉祥结
陆远你怎么会死了呢,你怎么能死呢
顾初宁觉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