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大露低头想着,思索着对策,她自以为找了万全之策,却听见项小哥暴雷般的声音,冲她吼道:“姓辛的,你给我听着!你当日曾咒过,说我们不出数年,必定琴瑟不调,鸾凤分飞!”
她抬起头看他,这话她自己都几乎忘了,没想到项小哥却是怀恨在心。他枭厉地看着辛大露,仿佛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剥皮抽筋:“姓辛的,你记住,我项某永远也不会让你得偿所愿。”
他说着,回过身去,朝王小娘子点点头。王小娘便也点点头,两人相视一笑。忽见得两道亮光,同时划出弧线,这王项二人,竟同时抹了脖子,双双殉情。
辛大露当场就傻了,痴痴杵在原地,完全迈不开步子。
她第一次亲眼目睹自尽,原来是这么血腥,这般惊悚。
“项兄弟!”陈步元也顾不得那些个官兵,全部将开来,直跑上前,意欲去扶兄弟。没留意一旁的刘迷津,他突地拨剑,一挑一滑,便搁在了陈步元的脖子上,剑锋锐利,直接触着肌肤,稍稍一动就会割上脖脉。
“大哥,不必过来。”项小哥靠在门框上,血从他的脖项里向外涌,涓涓往下浸透,整个人都正渐渐萎下去。他用尽全力朝自己娘子身边靠了过去,她早已没了气息。他却还是温柔地抱住她,凄凄一笑,犹如恋人的蜜语般说道:“我和我娘子,生生世世都不会分离。”
话刚说完,他就睁着眼睛断了气。他还抱着她,两人安详而亲密,仿佛再坐一会儿,他们肚子饿了,就一道出去买些食材回来,一起做一起吃。
“不用拦我。”陈步元不看刘迷津,却看着他的长剑,双目尽是厌恶,好像这铮亮光洁的剑刃上面,布满了污秽。他没有上前去抢尸体,而是回转了身,走向辛大露,也不攥她的手,只是看着她,他的眼中幽暗,清晰的倒映出她的影子。
辛大露本就惊魂未定,被他这么一看,心里更是怦怦乱跳,额头渗出冷汗来。
“是你告诉这狗官项弟的住处?” 她第一次听他这么说话,既没有爱,也没有恨,平淡犹如死人。
事情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复杂?事情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糟糕?辛大露始料未及,心下莫名有些惊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却情不自禁微微一瑟。
陈步元在面前瞧着分明,目光慢慢寒彻,心里恨怒哀痛,却极力忍耐,淡然问道:“我再问你,咒我兄弟和弟妹琴瑟不调,鸾凤分飞的,也是你?”
她心如乱麻,恨不得哭出泪来,却还是忍住了,只低声答道:“是……”
陈步元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看她犹如石人一样僵在那里,渐渐黯淡了目光,露出愧疚的神色来。他真是傻,到现在才醍醐灌顶:怪不得从游船上提到项弟,她一脸惊恐。怪不得方才要到了门口,她却犹犹豫豫不敢上前……
他看着她,但见她头上的发钗,那小小的鱼头点翠,羽毛让风吹着,微微地在颤动。那样细小,那样不可察,看在他眼中,却是惊心动魄,好像自己的心,也随着这翠羽,一点点地在颤,在颤……从小到大,他经历了多少次刀林剑雨,再锋利的钝痛,都没有剜得这么疼。
他终究是偏过头去,不再看她。再一狠心,头也不回的走了。
辛大露凝伫着望着他的背影,这是她意料之中的结局,却还是如此的难受。她看他背影雄健,却不知道,他的每一步,迈得有多沉重,有多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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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是初二,今日,轮着陈步元第二次去相娘子。虽然这期间辛大露来回跑了陈宅几趟,却都没有遇着陈步元。
显然,他在故意回避她。今天是相娘子,再怎么躲也不能躲不了了吧。
辛大露想着,她心里有许多话要同陈步元说。直到如今,她依旧认为,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
她站在陈家的庭院里,和那几个要同去相府的仆人一起,等着陈步元出来。
“四公子来了!”是个仆人先喊了声,只在一瞬间,辛大露静着的一心,忽然就怦怦跳个不停,一下一下,自己都可以数得清清楚楚。只不过数十天未见,她却激动到想要哭出来。
而后,便见着陈步元出来了。四公子今日穿了一身皓白的襕衫,窄身窄袖,还佩着绯紫色的鱼袋,文绉绉像个书生。这呆子,他不适合穿白色,衬得皮肤更似黑炭了。
他还是穿青袍子好看,挥洒如风,辛大露心里习惯性地想着,却突然觉得几丝难过,以后,他穿什么样的衫子,同自己又有甚么关系呢……
她虽然心里难过,却还是忍不住盯着陈步元看,一双眼睛胶着他身上,根本移不开,心中恻然。陈步元也凝视着她,走近一步,眼中怔然更胜一分。他走到了辛大露近前,却故意偏过头去不看她,只同身边的家仆笑笑,讲了几句突兀而奇怪的问候,一时那几个家仆都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是在同自己问好,辛大露心底叹了口气,自先软了下来,主动同陈步元搭讪道:“四公子,小的有事想求你。”
陈步元僵硬地侧过头来,眼中万千流转,却只是冷冷问道:“甚么事?”
纵然他态度再冷淡,辛大露还是堆起了笑容,恳求他道:“今晚酉时,四公子可否去一趟元家坡?”
元家坡在临安近郊,有数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