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复转过头来,把徐辉祖信的内容和自己的决定告诉了钱宾和梅景正,钱宾默然,梅景正则不禁微露喜色,但随即他就意识到不妥,又迅速撤下了喜色。
既然此去云深雾险、凶险难测,朱明复在华盖殿坐下来准备交代一下可能的后事。
其实他也没多少事可交代,就是陈妙儿一人而已。
他提起笔却不知道该给陈妙儿说些什么,有龙万云在,他并不担心她们母子的安危,既然她们已然安全,那他也就没什么奢求了,说对不起她之类的话吗,他也觉得太矫情多余,人生本来就充满风险的,娶妻和嫁人也不例外,至于生死二字嘛,当你看见它的尊容时,你才会发觉你对此毫无控制力。
既然写不出来,朱明复就提笔给龙万云写了一封信,他将陈妙儿等人托付给龙万云,并赋予龙万云对教务先斩后奏的权力,一个月后如无朱明复的消息,就请他继任教主。
最后,朱明复觉得他总得给陈妙儿留下几句话吧,至少他作为父亲应该为她肚中孩子娶个名字吧,可一时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名字,他忽然想起戒圆留给他那句不知何意的“以文立名,以英处事”的偈语。
于是他给陈妙儿写下“肚中孩儿,如为男,则取名为朱立文;如为女,则取名为朱以英。其余诸事,可听邵凤安排。”
最后的落款他写的是“朱明复”,他必须让他的子女知道父亲的真名。
想到这里,朱明复又把他家家谱上两句诗留给子女,那两句诗是“一轮明月照天下,半偈禅诗复中华”,家谱上这两句旁边还有“子子孙孙,传承勿忘”的小字,父亲告诉他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话,是他们这一支朱姓独特的传承,其来源和用意已经无法考证,但据说这两句诗是朱元璋亲自写的。
“明月还是那轮明月,可惜你的子孙如此不成器啊!”朱明复感叹道。
朱明复想起朱元璋去世没几年,他的后代竟然有两任皇帝被逼退位,真的是两个不肖子孙啊。
朱明复把写好的信和一份密道图复件一起交给钱宾,对他说“钱宾,我去会会徐辉祖,你和景正带着这两份信去明教总坛,京城不久之后即可安定,到时你们再回来。”
“堂主,让梅千户去送信吧,属下决心和堂主同生共死。”
“不行,你必须走。”朱明复不想多一个送死的人。
“崇友堂的人没有怕死的!”
“钱宾,你如果还认我这个堂主,就赶紧给我滚!瞧你那矮胖的熊样,就是一个活脱脱的赖昌星,朕看着就烦!”朱明复板起脸骂道。
“堂主,崇友堂堂规第九条:堂主战死,所有分堂主全部处死,属下横竖都是个死啊,不想死前还背个贪生怕死的臭名声,请堂主成全!”钱宾跪下激动得说道。
朱明复见他说的有依有据,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来反驳他。
“还有,既然停战了,我要出去关照弟兄们一声,让他们都撤了,反正属下不能走”钱宾说完用乞求的眼光望着朱明复。
“好吧,钱宾,既然你不愿意走,那就留下吧。”朱明复叹了口气道。
梅景正呆在一边没说话,脸上很尴尬,朱明复知道他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出身,不可能和钱宾这种腥风血雨中闯过来的人一样悍不畏死,就上前拍着他肩膀说:“景正,你可别像钱宾一样犯混,陈妙儿母子今后还要拜托你照顾,你赶紧走吧!要是徐辉祖反悔就走不成了。”
“是,皇上。”梅景正依依不舍挪动着脚步,临到了密道口,又停下了,梅景正转过头来,嘴唇蠕动,“皇上,我,我~~~~~”
“今天什么天气啊,瞧你们一个个都这熊样,快给我滚!越快越好!”朱明复边说边上前狠狠朝梅景正屁股踢了一脚,梅景正猝不及防,顿时像个西瓜一样从密道口摔了下去,他知道密道里面坡度平缓,死不了人的。
好了,该交待的都交待了,愿留的留了,不愿留的走了,该去和徐辉祖做个了断了。
“钱宾,走,赴鸿门宴喽!”
朱明复和钱宾朝宫门走去,王真和往常一样带着几个小太监跟在朱明复屁股后面。
“皇上,老奴在这里等你回来啊,老奴还等皇上给我封妻荫子呢!”王真在宫门内说道,朱元璋规定没有皇帝旨意,太监不能随意出宫。
“ok!”朱明复边说边给他做了一个“v”字手势。
“锅开?开锅?”王真实在不明白朱明复临别这两字的意思,还有那个奇怪的手势,“皇上难道是让我煮一锅肉等他回来吗?”
宫门外,郑雄一身戎装正在迎候,进城前徐辉祖把朱明复的真实身份告诉了他。
这次就专门派他来押送皇帝的,做这种大逆不道差事的人选所需条件极高,徐辉祖想来想去只有郑雄最合适,也许洪鹏也勉强可以,但洪鹏不如郑雄对他言听计从、死心塌地、指哪打哪。
“皇上请,这是徐越公的专车,他已在府中等候多时了,不过他知道皇上一定会准时赴约的。”
郑雄像个没事人,恭敬得请朱明复上一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钱宾,你快去给兄弟们传令吧,徐辉祖想见的是我不是你。”朱明复对钱宾交代道。
“堂主,我已经传令过了。”钱宾故作欢乐状。
朱明复想起刚才似乎看到他在做一个什么手势。
“这里有崇友堂的兄弟吗?”朱明复看这条宫前大街上都是禁军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