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我当时应该怎么呛她?”谷妙语端着咖啡杯,顾不上喝也不顾上放,很求知地问。
邵远说:“不能呛。她越笑得美,你就笑得比她更美。她既然说‘我们好久都没见了,也没来得及坐下喝杯茶好好聊会天’,那你干脆就转身告诉她,你正好有时间,那不如就一起喝茶聊会天吧。”
谷妙语撇撇嘴说:“其实我知道,我这么做的话她肯定很闹心。但我克服不了我自己会犯恶心这关。”
邵远说:“我母亲告诉过我,有时候对方能拿住你的底线,就是因为你把自己的底线亮给别人看了。你要把喜怒藏起来,这样就叫别人摸不清你的底线。深一点探你没有生气,浅一点探你也没有高兴,你的底线到底在哪里呢?——这样对方自己心里就开始先打鼓先慌起来了。”
邵远看谷妙语听进去了,于是继续对她说:“像刚才,你克服好自己的情绪,告诉你同学那么我们就一起喝杯茶吧。你同学就该慌了。你进去工作室里面的时候,注意到了吗,屋子里有几个设计师正在赶图,蓬头垢面和黑眼圈表面他们是赶了一整个通宵。你的同学就容光焕发得很,前台上还摆着一杯热豆浆,她应该是刚提着豆浆上班不久。
“所以你如果告诉她,你没事,不如喝杯茶,她当时如果说‘可惜啊,我现在很忙’这种假话,工作室里那些熬了通宵挂着俩黑眼圈画了一宿图的设计师们会对她嗤之以鼻的,所以这话她没底气说也说不出口;那她只能硬着头皮说,‘好啊,我去泡茶’,那你现在就不用坐在这里花掉你的毛爷爷自费喝咖啡以蹲守对面情况了,你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坐在对面一边饮茶一边正面打伏击。”
谷妙语听得都快发愣了。
她放下咖啡杯,很认真地给邵远抱拳,然后鼓掌。
“受教了受教了!”
*
邵远被谷妙语的掌声给搞得面皮又要开始发烫。他从前一点都不知道自己这么禁不住夸。
他找借口去卫生间,大步流星地走开。
走到卫生间外面,他照着镜子,看着自己清蒸过的面皮一点点从红退回到白。
过程中他忽然意识到,这段日子他过得很不一样,很有收获。比如就这两天,她教了他一些情感沟通的技巧,他也教了她一些理智处理问题的方法。
她教他生活层面人与人之间应该怎样真诚沟通才不招人烦,大家扯淡的时候他最好别讲爱因斯坦方程;他也教给她商场层面上人和人用语言交锋时,该怎么喜怒不形于色以隐藏住自己的底线和真实意图。
两种交流方式乍一看像是彼此相悖的——一个需要真诚,一个需要隐藏情绪,二者看起来只应有其一。
但其实两种交流技能是需要同时兼备的——当掌握好中间的平衡,明白该对什么人真诚,该在什么场合隐藏情绪,这就是一个很趋于完美的人了。
他们也许都是不太完美的人,都有着某方面能力的缺失。可幸运的是,恰好一个人缺失的,另一个人能够填补。他们能够在北京几千万的人口中相遇,互相影响,互相补充,一起进化向完美。这是一种多么小概率的事件?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在出国前遇到这样一位可以帮他把空缺填补圆满的小姐姐。
*
邵远从卫生间回到座位的时候,看到谷妙语正瞪着眼珠死盯街对面。
他问她:“你确定对面会上演‘打脸陶老师不在’?”
谷妙语非常肯定地点头。
邵远:“依据呢?”
谷妙语这回没翻白眼,她已经习惯了凡事讲依据的理智派金融高材生。
她隔着玻璃,指指对面停车位:“看见那辆路虎了吗?那是陶星宇的车。他的车就停在门口,他人肯定也在。所以什么陶老师不在,根本是屁话。”
邵远忽然想起刚刚谷妙语在工作室门口前,停了好一会不进去。
原来她是在看那辆车。
“可你怎么知道的,那是陶星宇的车?”
谷妙语冲他挤眉弄眼骄傲一笑。
“我不只知道他开什么车,我还知道他的品味喜好、他喜欢的颜色、他找人生伴侣的标准、他的人生目标等等。不瞒你说,姐姐我其实来北京就是因为他来的。他所有采访我都有简报,他所有作品我都有收集,他所有交流会我都会去听。”
邵远表情复杂。想咂舌,忍住了。想撇嘴,也忍住了。心里有点莫名其妙的感觉,不知道怎么形容,最后出口时变成与本意相去甚远的一句话——
“你应该就是我室友说的那种‘私生饭’吧。我现在觉得,得亏给我发短信那女孩不是你。你其实比她还要变态一点。”
他话音一落,一个纸巾团成的纸团向他面门砸过来。
邵远没躲。这时候就挨这一下轻轻的打吧,让她有点得逞的高兴。
谷妙语看自己这次打中了,果然高兴。她呲着牙问邵远:“我变态什么了?我又没窥探谁**,我以前听交流分享会看到陶星宇开什么车记下了,这有毛病吗?没毛病吧。我干的一切事情都是自己默默的,谁也没去打扰,谁也没去伤害,怎么就变态了呢?要说伤害其实也就是我自己有伤,单相思的内伤。”
她的一席话堵得邵远半天不知道说点什么。
最后他费了点力才开口。
“我很奇怪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