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留下来是又觉得你很了解我?认为我不会杀你?还是也弄了什么药在身上?”
“……”虽然曾经想象了很多次今天这个场面,当沧雪听到元英白这样讽刺地说话时,还是感到十分陌生。
她想过把一切都告诉元英白,让他知道他深信的正义家族是那样的不堪下作,让他知道他引以为豪的武功天赋不过是卑鄙手段的肮脏产物。
他自以为能保护所有人,像炽热的阳光一样没有阴暗面,那种光芒晃痛了她的双眼。
这个人,凭什么可以这样天真呢?
那时她迫不及待这一天的到来,她要居高临下地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在知道生活的一切都是假相后是不是就不再会拥有那么天真的表情呢?
像曾经天真过的她自己一样。
不,她怎么能拿元英白跟自己比呢?
元家是有罪的,他们理应造次下场。
而她,是无罪的,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沧雪如她计划那样,对回到山上的元英白笑着说了第一句嘲讽的话,但是在看到他的表情后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身处伪装中太久,连她也好像忘了真实是什么样的。
跟肃枫他们的合作到此为止了,绝川教拿到他们想要的,而她则报了十五年前的仇恨。之后便各走各路,这是说好的。
但是她也不知道她还能走什么路,让绝川教拿到那本书,她可能是在助纣为虐吧。
很多事情她也见识了,没想到那本她手中的残卷可以制造那样邪恶的东西。她的小伙伴早就不是当初的样子了,这些年她也感受到了他们的不念旧情,将他们母亲的死迁怒于周家。
所以,还能怎样呢?她倒希望元英白就这样杀死她,这样她复仇的人生就终于可以结束,而心中诡异的愧疚感也可以被抵消。
心中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是词穷,谁又能真的说清楚呢?
自己还留在这里,是不是觉得元英白不会伤害她呢?
无论如何都不会吗?
即使被这样利用了也不会吗?
“冤有头,债有主。你我相识于扬州,我为你家族平反昭雪,两年来朝夕相伴,情投意合……为何这样对我?”元英白怎么也想不明白的就是这点。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讨厌你们元家……”
“不可能,我不相信,你不是这样没有理由的人!”
“可是你不相信的都已经发生了,你又知道什么呢?对了,你家里有人指使侍女在我的茶里下□□,这你肯不肯相信?相信的话我讨厌元家是不是理由足够充分了呢?”
“这一定有误会……我家怎么会有做这种事的人,他们都——”
“够了,你一边说着不相信,一边又说着不可能,所以还需要我解释什么呢?”
“……”
元英白沉默,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他脑子真的很乱,“……我大哥,可是真的死了?”
“……你还在期待什么?柳玉然没有告诉你吗?我说他没死你就信吗?他是真的死了!”
沧雪这一瞬间突然从心底冒出了愤怒。
为什么都这样了还要给她希望?如果他大哥没死就愿意原谅她吗?
可是她并不需要原谅!
“刚刚肃枫还说让你当个明白鬼,也罢,就告诉你真相……”
沧雪还是说了,选择让他们的一切恩怨情仇走向尽头。
这真相震惊了在树上听着的九千和息集,他们不知这风平浪静的别院生活底下竟埋藏着这样的血海深仇。
元英白起初认为这都是栽赃陷害,元家不可能做这样杀人夺宝、枉顾道义的腌臜事。
可是当沧雪指出他练功天赋的不同寻常后,他想起了爷爷在他小时候亲自教他的练功方法。当时他问爷爷为什么这跟以前大哥教他的不一样,爷爷只敷衍他说是因为大哥身体不好练得不对听爷爷的便是,他也没多想;直到后来他闯荡江湖又遇到了更多跟自己一样的剑客,包括柳玉然,他们的练功基础都与自己不同;他遇到的瓶颈,也是前所未闻。
而大哥的回信却药到病除,不可思议地发挥出效果。
“那可不是你大哥说的,是你爷爷查了那本残卷才告诉你的。”
“这种事你又怎么可能知道?”元英白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我怎么知道的?当然是从你寄出那封信开始就有我们的人监视你家了,不然怎么能知道你爷爷藏残卷的地方,今晚又怎么能引他上钩呢?”
元英白感到自己身边的一切都是假的!
不染一丝尘埃的家族被证明是污浊不堪的……
正义领袖的爷爷是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
最好的朋友对大哥的死隐瞒着什么……
真心喜欢的沧雪是虚情假意……
连他自己,骄傲之根本的武功事到如今也是假的!
如果没有那本书,如果没有爷爷的秘法,自己还会是现在的自己吗?
他恨!
摧毁元家的突破口是自己胸前的印章……
亲耳听到魔教教主说着他今晚残害元家的行动而不能阻止进程……
亲眼看着设计他家族的魔教教主抓着柳玉然跑掉却无能为力……
他更恨即使到如今还是下不了手杀了骗了他这么久的沧雪……
他不相信!他不相信!他不相信!
元英白彻底失去了理智,此时他被麻痹的四肢已经恢复如常,没有释放出来的愤恨与不甘在他的身体内疯狂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