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甬道里的空气太过湿冷,又或是杀死监察长导致的情绪激动,教皇亚历山大六世勉强回到梵蒂冈宫后,就立刻发起热来,到了晚上,他不但发热的更加厉害,还说起呓语来,一边嚷嚷着什么“魔鬼在锯我的腿呢!”一边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有医生想要给他放血的时候,被他抓住,然后拧断了脖子——后来,就连凯撒与卢克莱西亚他也辨认不出来了,只要靠近床边就会遭到致命的攻击。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的中午,眼看又将有一群人等着谒见教皇,凯撒再也等不及了:“叫约书亚来,只有他能够救教皇了。”杜阿尔特看向卢克莱西亚,卢克莱西亚垂下眼睛,一言不发。
约书亚.洛韦雷在穿过拥挤在梵蒂冈宫前的人群时,那些密集又复杂,充满欲念的视线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生身父亲,他觉得恶心,却也只得死死地抓住了手里的箱子,步伐匆忙地跟着教皇的秘书进入这座最为矜贵,也最为卑贱;最为光明,也最为黑暗;最为奢靡,也最为空洞的宫殿。
教皇的房间依照此时的做法,门与窗户紧紧地闭着,挂着挂毯,避免有毒的空气侵入其中,约书亚坚持让他们打开一半的窗户,让风吹进来,熄灭过于旺盛的炉火,而后在房间里抛洒气味奇特刺激的药水,这让教皇清醒了过来——约书亚得以摸了他的脚,确定他在发热,然后他嗅到了一股曾经闻过的臭味——“随便你怎么看,孩子。”教皇说,他在醒来后,没有如凯撒所担心的那样勃然大怒,反而相当地和颜悦色。
教皇身上遍布如同勋章般的伤痕,相比起它们,那块遍体青黑色,有婴儿手掌那么大的痈包反而不是那么狰狞可怕了,它鼓起了大约有两根指头那么高,除了少许溃烂的地方,外皮紧绷,亮晶晶的。
兼之皮肤滚烫,肚子膨胀(之前人们都认为那是脂肪)——但约书亚触摸后确定那是脾脏肿大,综合起来看后,他几乎可以确定病因——亚历山大六世的身体确实要比常人更坚韧,换做其他的人,早就昏迷或是死去了,教皇不但没有被击倒,甚至还顽强地与其抗争起来。
“要割开它。”约书亚说,他可以看得出,之前的医生与巫师都在上面敷了药,但这种因为感染了脏毒而生出来的痈包,敷药只会加重教皇的病情。
动手前,他让教皇喝些烈酒,以麻痹痛觉,“会非常疼痛。”
亚历山大六世笑了:“我还没在别人拿着刀靠近我的时候闭上眼睛过。”他说:“尽管来吧,孩子!”
虽然这么说,但痈包被割破的那一瞬间,亚历山大六世还是大叫了一声,从创口迸出的脓水如同利箭一般刺向天顶,弄脏了那儿的天使像,让它变得污浊不堪,但教皇确实立刻觉得轻松了许多。
只是那股臭味,综合了死老鼠、粪便以及某些呕心的分泌物的那种,就连亚历山大六世自己都觉得有些窒息了。凯撒与卢克莱西亚都不禁皱眉头,杜阿尔特更是退到了房间的另一端,只有约书亚.洛韦雷还俯身在床边,用浸透了烈酒的棉布轻轻按压痈包,将剩余的脓水挤得干干净净。
教皇则舒服地发出了一声呻3吟。
“我这里还有些药水,”结束后,约书亚又说:“还有烈酒,用来擦拭伤口与身体,药水每天三次,每次一瓶,直接口服。”
“给杜阿尔特吧,”教皇和蔼地说:“他会提醒我服用的。”
教皇当然不会随随便便地喝下别人给的东西,这些珍贵的药水先被分批用来喂食鸟、狗和牛,等到它们表现的毫无异状后,教皇才开始依照约书亚的要求服药,不知道是他原本就身体强壮,还是药水有奇效,不过一周后,他就重新回到了人们的视线里,又过了一周,他又能再次压制性地与凯撒.博尔吉亚对战,三周后,他又开始忙碌于他的各种阴谋与诡计,周旋于主教与国王之间。
有多少人因此感到庆幸,或是遗憾就不得而知了,但正如皮克罗米尼枢机所预料的,约书亚.洛韦雷一跃成为教皇亚历山大六世身边的近侍,这个职位相当特殊,因为他需要服侍教皇的起居饮食,有时候还要为教皇保存他的重要文书或是信物。不过洛韦雷与皮克罗米尼都知道约书亚暂时还达不到那一步,但没关系,朱利安诺.德拉.洛韦雷枢机终于得以返回罗马的政治中心,而皮克罗米尼枢机被迫放弃了两个学生后,好像也心灰意冷了起来,除非必要,他几乎不再出现在公共场合。
而在教皇亚历山大六世忙碌于“圣金玫瑰”的赐予仪式(即教会军统帅,罗马教廷旗手,以及不公开的圣殿骑士团至尊大师的称号与职权)时,皮克罗米尼枢机终于得以脱下枢机主教的红色法衣,换上修士的衣服,逍遥自在地骑上骡子,往卢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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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克罗米尼枢机没想到的是,他到了卢卡,见到的也是一个病恹恹的朱利奥。
“啊啾!”朱利奥打了个喷嚏,一边狼狈地挥手,让皮克罗米尼枢机离自己远些,毕竟枢机也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一旦被传染可不是小问题,尤其在这个还以灌肠放血为主要医疗手段的时代。
“这都是因为您坚持要去那些流民聚集地的缘故。“马基雅维利一边说,一边为朱利奥端来热的香料茶,又为皮克罗米尼枢机送上热的葡萄酒,“我说过,那里空气污浊,您到现在才生病,我都觉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