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离开了御花园,唐墨辰才追上了快步跑开的宇文宓。准确无误地捉住她的手腕,他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才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如常:“既然来了,难道不见朕就走吗?”
宇文宓低垂着头,慢慢转过身来,轻轻挣开他的手,规规矩矩地请安:“参见陛下。”
“起来。”唐墨辰生硬地说,他很不喜宇文宓和他如此生疏。
“谢陛下。”听出他的不悦,宇文宓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浑身僵硬地站着,不敢看他一眼。
许久未见,二人皆暗自感慨万千,情绪复杂。唐墨辰定定地凝视着她,隐约看到她还湿润的眼角,心就多柔软一分——她心中所想,他如何不能感同身受?方才抱着他唯一的儿子时,他也情不自禁地想入非非,如果他和宇文宓也有了孩子,他们的孩子会长得更像谁呢?
“你来见朕,可是有事?”沉默良久,唐墨辰率先开口,心中隐隐期待——他想听她说,她想念他了。
“我……”宇文宓支吾着说不出话来。方才答应霍雅澜时的冲动消失了,她又踌躇着是否该开这个口。心思全都系在这件事上,她完全没有顾虑到他的想法。
看她一脸为难,唐墨辰的心莫名地凉了一半。又想到她从何处而来,心中顿时一片清明,见到她的惊喜和期待悄然消散,赌气道:“又是为了霍贵妃?”
宇文宓彻底陷入沉默,忽然悲凉地想,何时他们之间竟沦落到只能谈论霍雅澜了?
“朕已准她留在落霞轩养胎了,她还要如何?”唐墨辰怒喝道。在他的眼中,她的沉默无疑是默认了他的猜测,心中愈发愤懑。
事已至此,宇文宓觉得没有继续犹豫的必要,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低声说:“她已在落霞轩足不出户数月了,如今只是想见见太后,她……”
“霍剑雄出逃一事尚未有定论,她与太后都未洗脱嫌疑,此刻都不能离开寝殿!”她话音还未落,唐墨辰已果断拒绝。
宇文宓停顿片刻,继续道:“她在孕中,情绪常常不稳定,此次想必是思念太后得紧了,才会恳求陛下开恩。毕竟她腹中怀着的是陛下的骨肉,陛下能否看在孩子的份儿上,让……”
“难道霍贵妃有了身孕,便可抵消一切错事了吗?”提起霍雅澜腹中之子,唐墨辰怒气更盛。真是可恨,从前对霍雅澜太不上心,未曾留意过她的行动,以至于直至今日,他都没有查出霍雅澜怀的究竟是谁的骨肉。有时,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他恼的究竟是霍雅澜的欺骗利用,是宇文宓的不明真相,还是自己始终毫无头绪。
宇文宓再也说不出求情的话来——她知道,她又惹他生气了。指甲用力掐住掌心,手上的痛勉强减轻了心里的痛,才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她勉强自己平静地向他告别:“是民女唐突了,请陛下勿怪。民女这就告辞。”
难得的一次见面,最终却又以吵架收场,唐墨辰忽然倍感无力。他不知如果继续纠缠不清,他们又会闹到何种地步,便无奈又不甘地放下:“唐新,送宇文小姐离开。”
说完,他转身离开,不曾回头。
唐新本来在远处等待,听到唐墨辰的召唤,悄然来到宇文宓身边,看着她眼眶泛红、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禁叹道:“宇文小姐莫怪属下多嘴,您为了霍贵妃和陛下闹成这样,值得吗?”
宇文宓忽然自嘲地勾了勾唇角,轻轻摇头,答道:“有时,我也觉得不值得。”
唐新讶然:“那您为何还……”
“有些事,却是不能只用值不值得来衡量,但求心安罢了。”宇文宓目光飘忽地望着唐墨辰离去的方向,而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唐墨辰心烦意乱,漫无目的地在长乐宫中乱走,直到两个陌生的声音惊讶地向他请安,他才倏然回神,暗自吃惊地想,怎么偏偏就走到了落霞轩?
“陛下请稍等,臣等这就去通知贵妃娘娘接驾。”看守落霞轩的侍卫试探道。
“不必。”唐墨辰淡声说。他并没有看望霍雅澜的兴趣。正欲离开,不想却先看到有人从落霞轩中走了出来。
正是御医程参海。程参海显然也未曾想到竟会在此遇见唐墨辰,惊异的同时,连忙快步上前请安:“臣程参海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程御医是来给贵妃请脉的?”唐墨辰问。
“回陛下,臣是宇文小姐派人叫来的,方才贵妃娘娘太过激动,导致胎象不稳,不过,此刻已无碍了,娘娘正在殿内休息。”程参海谨慎地回答。
听到宇文宓的名字,唐墨辰的眸光似是一暗,但他很快便恢复如初,漫不经心地问:“贵妃为何会太过激动?”
程参海并不知道原因,便冠冕堂皇地解释道:“回陛下,有孕之人的情绪难免不稳定,娘娘不久之后就要临盆,可能一点小事便会造成情绪波动,只要稍加注意,便无大碍了,也不会影响娘娘腹中皇儿。”
腹中皇儿?唐墨辰嘲弄地勾起唇角,意味深长地说:“程御医,贵妃的身孕究竟有多久了?”
程参海的心立即“咯噔”一跳。他的确将霍雅澜怀孕的月份少说了一个月,不过是因为霍雅澜认为这孩子是在先皇初丧之时得来的,担心日后宫中会有流言,对孩子不利。可唐墨辰如此问,究竟是何意?程参海猜不透,但毕竟答应了他的表妹霍雅澜,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撒谎:“回陛下,娘娘的身孕已有近八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