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心旷神怡的清晨时光,聂明宇吹着口哨儿,穿着褐色夹克衫,一手背着,一手喂鱼,十分的有气势。
“送你的。你拉琴给我听,我就写这幅字送你。穿萍游尾金将跃,照水晴花暖欲燃。”当然,也是对昨晚照顾的谢意,这她说不出口的。
认真地擦擦手,他慢慢展起了卷轴:“汉隶?”
“我觉得这句,只有这种字体才相得益彰。柔而不媚,雅而不重,庄而不矜。”汉隶是她用时最少的一种字体,但不代表她写的不好,只是相比之下,她还是偏爱小篆,其次是唐楷。只因她不是很喜欢司马相如的文章,但每次都要抄写此人的大赋,所以她每每练时反而认真无比,以期早早解脱。
“学那么多,累不累啊。”他一直都很想这样问的,虽然他的童年也没有多少快乐,但也有过和振汉一起,在街口瞎闹,疯玩儿,做一切小男孩儿热衷的游戏,两人时刻都不忘护着蕾蕾,那是为数不多的幸福日子。
“外公只是觉得,如果我多放心思,在这些闲情逸致上,就会渐渐忘记不好的事情。”
拿起一沓儿文件,他随意偏坐在对着街道的窗台上,认同地说:“嗯,像我养杜鹃花儿和金鱼。”
“聂先生,虽然你太有魅力,但我认为,你喂鱼时,爱护杜鹃花时,是你最有魅力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爱心和善良。”人都是这样复杂的,善恶交织,才是最真实的人性,聂先生如此,她也是如此,他们从来不排斥善良,只不过他们,挑战社会制度的倾向,比较多一点。
他笑了笑:“你外公也养过?”
“外公啊,兔子,乌龟,鸽子,鹌鹑,各种各样的小鸟儿,也有青蛙,爬虫之类的,他什么都养,还有蜥蜴和蛇呢,结果有一回,他的蛇吃了他的蜥蜴,他为此难过了好久,说什么再也不养冷血动物了,没几天呢,他又不知从哪儿淘换来了变色龙。”外公有时,也是单纯的不行不行的,易于满足的不要不要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那样品行高洁的人,却养不活君子兰,养一株没一株,每次都和我抱委屈,然而在我不知道时,又偷偷地养下一株,锲而不舍的可以。”她都不知道,已经在外公手上,见到多少篇《天香赋》、《悼兰赋》了。
“还有呢,他和小孩儿学鸟鸣啊,比吹口琴啊,还和他们一起打弹珠,结果输了,别看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可别扭呢,我做了一桌子甜食,才把他哄好。而为了教学生龟兔赛跑,他把兔子生生喂成了大胖子,走半步就要颤三颤的那种,看我睡着了,还偷偷地训练乌龟竞走,外公肯定想不到,我也一直偷偷地看着他呢。对了,他有时还会偷藏我的布丁,果脯,抹茶千层,还有各种零食,他胃不好,但总管不住馋虫,最爱藏的是巧克力,有一回还藏化了,也不知是心疼跟随多年的长衫,还是心疼到手的甜食都没能保住。”她温柔地笑了,她这种真心实意的单纯笑容,最容易打动别人。
“你说过我们气质相仿?”聂明宇觉得,他可真不是这样的人。
“学者气方面嘛,他和聂先生性格当然不同啊,聂先生内敛一些,而我外公还是很奔放的。”算了,还是不说面容也有些相似了,即便二人熟悉了很多,这个还是作为她心中的小秘密吧。
“他很喜欢新鲜玩意儿的,喜欢他就会带回来,献宝似的让我瞧,但很多会搁置一旁,惋惜过后,等再见到合心意的,还是旧习难改。他最喜欢买新衣服,每次都把自己打扮的光彩照人,俊美不凡,和我站在一起,有时还真看不出来是祖孙两个。但那一件旧衣,他珍爱如初,伴随了他一生。”
靠在窗边,聂明宇温柔地看着神采飞扬的小姑娘,她每次向他倾诉过去和外公相处的快乐时光,他的心会跟着变软,会替她曾经那么快乐过而高兴,他喜欢这样的星辰,而星辰的倾诉,只会对他一个人,让他更喜欢。最重要的是,每次说完她的外公后,她就会更亲近自己一些。
蘸了一些墨,想画一簇面前的杜鹃,可能是手生了,起笔怎么都没那意思,她摇摇头又搁下了。
“我其实更喜欢那句‘宣城又见杜鹃花’,但是氛围太过凄凉,不合适。”
从文件中抬眼看了她一眼,结合诗句的意思,他了然垂眸:“想外公了?你喜欢就写一副挂着嘛,挺好的。”
“聂先生……”她没办法不感动。
“怎么了?写的手酸啦,我替你写一副也行,就挂我常坐的身后边儿。”说着,还真就站起来,解起扣子挽起了袖子。
她没有再拒绝,而是认真地为他研墨,他的字和他的为人一样,大气从容,又有股子执拗,和睥睨天下的狂傲。
她从来没觉得聂先生不好,但这种狂傲,又勾起了她不好的预感。
“饿了?”
看到她眉宇间的沉闷,想到她早上说实在没什么胃口,可能刚刚说到吃的,所以饿了吧。
“是啊,写了半天字,也该吃点儿东西了。”她捧着半边脸,打消了不好的思绪,因为有些事强求不得:“r”。外公经常和她说,暂停不意味着放弃,暂退不意味着妥协,暂缓反而是一种出路。
“带你去吃我喜欢的东西。”
“那我要吃清淡少盐的。”
穿上风衣,星辰蹦蹦跳跳地先向门外跑去。
“等会儿,围巾戴上,外边儿冷。”
聂明宇带她去了,以前经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