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明宇的笑危险起来了,但仍是用温和有礼的态度表达他的意思:“你自己说过不是小姑娘啊,你都要弃观出逃,上哪儿抓你去啊。”
“我怕聂先生给的报酬太过丰厚,受之有愧,报答不起,不敢不逃啊。”举起杯子里的茉莉露略敬了敬他,星辰一饮而尽。
“报酬是我定的,我觉得合适就行,顶多衣食住行,你还想要钱啊,太贪心了吧!”手指敲着桌子,他笑的很好看,因为他知道,他从不会失败。
放下手中的瓷杯,她淡淡地笑了:“成交。那现在可以请聂先生坐下来了吗?”
等他落座后,为他奉上了面前的另一杯,看到他有些拒绝,她心情很好:“放心,是白水。”
“每次观主上茶,聂先生一杯都没有动过,但如聂先生这样冷静自持的人,不像会沉迷杯中之物,所以大胆做了猜测,一早烧了一壶白水,现在温度正好了,请用。”
星辰面上安然无恙,心里却调侃着:不给钱才安心呢,这万一是一大笔报酬,可能真把她吓到止步于观,彻底不敢出去了呢。
望着对面斯文有礼,但明显心情很好的聂先生,她还是有一丝丝恶劣的不甘心:“还是没能在出观前,看到他真正动气的模样,真是太遗憾了。嗯,刚刚他生气了一点点,但是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只能说这次各有输赢吧。”
坐到车上,她指了指聂先生的安全带:“系一系还是好的。”
聂明宇望着戴上白色贝雷帽,用纯白珍珠皮筋结了一条挡住耳朵的歪辫子,穿着领子上有淡蓝色蝴蝶飘带的白衬衫,和纤细笔直的黑色高腰长裤的星辰,她整个人的气质,又像是一个小姑娘了,不再是道观那种出尘冷淡的模样。
感受到他的视线,她用原本很柔软清甜的声音解答着:“在什么场合做什么打扮,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聂先生比我清楚啊。”
这句话引申的含义,就是她什么样的身份,都能适应了。
扣好安全带,他扶了扶黑色墨镜,勾起一弯笑意:“那你能一直保持十二岁的小女孩儿模样吗?”
她不想再做小女孩儿,纵然外貌如此了,她的心也再也回不到那个无忧无虑的时刻。
聂明宇看到她整个人又有些冷淡了,想到她走时,把两身道袍也装了来,于是转移话题问着:“舍不得在观里的日子啊?”
她一只胳膊撑在车窗那里,她明白聂先生指的是什么,也明白他是在安慰她,但她现在的心情真的说不上好:“我穿过的衣服,怎么会留给别的男的?”
一路上二人静默着,总算到了聂明宇独自的住宅门口。
“这是我住的地方,二楼最左边的房间给你,我带你看看?”
聂明宇本想替她接过行李箱,但她马上缩了回去。
“是暂住。聂先生,房租就算在抄的经文里面,至于衣食行,我还负担得起。”
聂明宇从观主那儿了解到,她的一本经文通常是大价钱,很多有名望的人也会从很远的地方,到檀山观去求上一本儿,她也没怎么在意,三分之二都给了观主,留下一点儿,说是要攒几张车票钱,和用作日常开销。
聂明宇明白,她还是欠缺一点儿安全感,这事儿不用着急,他会很有耐心。
他脱下外衣,歪坐在沙发上,点上一只烟,摘下金丝眼镜揉揉眉心,静静地等她将一切收拾好。
“聂先生?”
“床上物品都是新买的,洗衣机洗了好几遍,我戴上塑料手套儿帮你晾的,放心吧。其他衣物,等下次一起去买吧。整个房间的地图,我也替你画好了,就在桌子上,你先熟悉一下环境,想做什么也別拘着。”他翻开最新一期的杂志,不再理她。
星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咬咬唇,转身上楼了。
她知道聂先生是怕她不自在,所以什么都不说,默默为她做好了一切,还允许她自由活动。
等张峰汇报完奔驰车那件事儿的进展,天色也有些晚了。挂了电话,握着手机他满意地笑了,随后他走上二楼,敲了敲房门。
“折腾一天不饿吗?”
房间里没有声音,他又敲了敲,考虑了一下,然后转开了门把手。
原来她已经换好被子睡着了,头发还有点儿湿,他本想替她吹一吹,想到她的忌讳,于是他转身到楼下拿了钥匙,出了房门。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安稳的睡过了,没有噩梦,不用想着提防外界,只有外公教她写字作画儿,给她拉小提琴听,是外公自己创作的《月光曲》,还为她做了一桌子,古书上的美食,抱着她一起刻印章,做木雕,妈妈也还在,在琴桌旁奏着嵇叔夜的《四弄》,膝下伴着她未见过面的哥哥姐姐,曦昭和清辉,一起喊着星辰……
然后敲门的声音,让她悠悠转醒,她此时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淡然平静。
“你去给我买吃的了……”看着餐厅里一桌子的东西,摸着脸,她只觉更不好意思了。
“客随主便,你第一次来我家,我连一顿便饭都舍不得?”说着,还为她拉开了木椅。
想到聂先生真的很照顾她,她不想拂他的面子,索性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但看到菜的种类时,她真想问上一句:“现在逃还来的及吗?”
她强撑着吃了一点儿,在吃到第五口时,实在忍不住了,一声抱歉,向洗手间奔去。
她天生对葱花的甜味儿过敏,一点儿就会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