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就过着衣食不愁的安逸日子,如今才知晓经营一家酒家是多不容易的事,起早摸黑,或许她年少轻狂,那些年当真是太不懂事了,就快到时间了。

原来是她赌气离开姜家,抛弃大小姐的身份,只想为自己找一个如意郎君,若是两年时间无法找到中意的人选,姜老爷就会派人来将她抓回去,跟姜家选中的夫婿成婚。在寻常商家,女人总是锁在深闺,不许抛头露面、不许多嘴多舌,更不许参与商事,而她,却是个例外,她多嘴多舌,生性活泼开朗,不喜,唯有一颗从不伪善的炽热红心,遇到看不过去的事情往往不能憋在心里。姜家的女儿是当成当家的儿子来养活的,性子里本就少了几分乖巧顺从,唯唯诺诺,看多了两个精明能干的姐姐操控商场上的事,她也绝不会跟不谙世事的黄毛丫头般想法简单和纯真无邪。两个姐姐也是嫁给了商家男子,虽然看似恩爱,但她清楚她们并不像是众人眼中过的幸福恩爱。

而她,只是想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过一辈子,哪怕斗嘴吵架,也比跟姐姐们过着死寂无波的日子来得开心,或许没有真感情的夫妻们也能携手共度余生,但不知为何,她当真不想过这种生活。不过如今看来,兴许她存有这般的念头才是不靠实际,才是幼稚天真了。出自官宦之家的男儿,大多是看不起从商之人,往往迎娶官家小姐,而从商之人,多是满身铜臭见钱眼开精明世故的人,她生怕对方不过是看着姜家的嫁妆才娶她,而没有半点喜欢她的意思,她不愿过同床异梦的婚后生活,而贫民百姓,爹定不肯把她送去吃苦受累——但,她至少比一般的女儿家大胆,至少她不后悔做过一次梦。而很多人,想都不敢想。

等待了半个时辰,最后一个伙计跟她道别,她看着伙计将酒楼的大门锁上,她才安心走回姜家。

她在众人的传闻之中,是最不安本分富家小姐,传闻中的姜小芹,无理取闹,古怪蛮横,拿捉弄人当游戏,甚至因为好几件未成的婚事而害的姜家在商场上得罪了好几个有名的商户。

想到此处,若是如今,看到年迈的父亲,看到两个常常撇下家事子女而咬牙支撑姜家大任的姐姐,她当然不会做出当年逃婚的荒唐举动。

但若有人问她,是否后悔这离家的两年?!

她定会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说的斩钉截铁。

不后悔。

因为她离开姜家的这两年,是人生之中最开心的两年时光,虽然在张家吃的住的穿的都没有姜家的好,却充实而快乐,但她认得了一个这辈子不会后悔遇到的男人。

或许只是因为对方是他,遇到也是快乐,等待也是快乐,就连最终无疾而终——也……想到这儿,她苦笑连连,她厌恶商人唯利是图的嘴脸,虽然她爹老实本分,但商场上的富家子弟,大多都是扶不上墙的刘阿斗,她更厌恶的是商人之间甚至将儿女的婚姻大事,也跟利益混为一谈。

但或许唯独没有任何结果,让她多多少少有些伤心。她看似轻松,但终究也是个女子,对那个男人,也是真正的动心和用心,若她说离开后没有任何想念和追忆,才是自欺欺人。

“小姜。”

她才想起他,居然就听到他在喊她了,姜小芹扬唇一笑,不自觉停下脚步,但转念一想,自己的举动实在太过可笑,她无力地垮下肩膀,不让自己看来太蠢笨地转身去找那个根本不存在的男人。

悦来酒家跟张府,离得很远,或许这也是她可以成功逃避了两年的原因之一。更何况,这个时辰已经很晚了,街巷上冷冷清清,不见任何一人,哪怕是巧遇,也并不可能。

而她身后的那个男人,不过是她的幻想,她离开才一个多月,居然就已经想他了。

哪怕往后要她孤独终老,抑或嫁给别的男人为妻,她也该死心了,毕竟,她比很多人要勇敢,因为她真真正正喜欢过一个人。而孝敬亲人,担起家族责任,也是她无法继续逃避的使命,她不能跟年少时候偏执固执,毫不懂事,再让家人疲惫伤心了。

她不曾回过头来,只是停了一两步而已,很快又走向前方的迷离夜色之中,她不像是官家小姐不疾不徐,莲步轻摇,走起路来风风火火,急着赶路,一切都是他熟悉的模样。夜里还很凉,单单看着她身上单薄的春衣长裙,他眉头微微轻蹙,却又说不清楚任何原因。

他在众人眼中,依旧是儒雅温文有礼的君子,但惟独他清楚,他很久不曾真心去关怀过一个人,身边出现的很多人,都更像是过客,并不值得他大费周章迎合他们,他在商场上,素来秉持自己的原则,如今的财富哪怕到下辈子也用不完,他又不是穷奢极侈的人,不爱奢华日子,脚踏实地,他深知浮华不过是过眼云烟,得到多少就守住多少,不再多生贪婪之心。这也是他这几年不曾再将张家名下的产业做大做强的原因——他在商场上,没有任何得失心了。名声有了,富贵有了,他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失落了什么。

或许跟在官场仕途一样,他生来就不是富有野心的男人。

活了三十多年,对他影响最大的唯有两名女子,一个是他娶了不久就香消玉殒的青梅竹马,一个是跟他有缘无分的穆瑾宁,但他并不后悔自己的所有付出,至少他不曾忽略欺瞒自己的心动,喜欢一个人,并不应该用余生去悔恨,是一件好事。

至少,如今他不是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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