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雪像往年一样准时降临。这天夜里,湘州府城西的一座宅子里,大朱师傅和一个中年男子推杯换盏,两个都喝的有点高,中年男子大着舌头说:“哥,最近半年你过的怎么样,咋哥俩很久没聚一聚。”男子叫朱常平,是大朱师傅的堂弟,两人打小感情甚好。
大朱听到这把手中酒杯重重一顿,长吁一口气说:“别说了,最近被个野小子拿刀架着脖子,差点死了。”
“哦,有这等事?”朱常平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他从小和三流九教的人厮混,最听不得的是兄弟被人欺负。
“那家伙好吃懒做,被牛掌柜看见骂我不管厨房的人,我气不过,说过他一次,就被他怀恨在心,拿刀来报复我。”
“哈哈,居然还有这等事,这人姓甚名谁?”
“算了,那家伙不要命,不跟他一般见识,来喝酒喝酒。”
“动我兄弟,岂能轻易放过,哥,快说他名字。”
北周南方气候温暖,整个冬天里最多降下两三场雪,降雪时间也不长,今年这场雪在第二天清晨就停了。史可奇来湘雅阁已有两个月的时间,他蹲了两个月的马步,除了站的稍微稳点,武学上并无长进。
史可奇见雪停了,起来准备去武馆练习,刚推开后院的门,就看见小不点拎着一个包裹站在丈余外,他惊讶的打声招呼:“这么早,上工时间还早着呢。”
“我早几天已经跟牛掌柜说好不做了,只是没告诉你,今天特意向你告别,谢谢你的帮助和照顾。”小不点一口气说完她打好的腹稿,有些轻松,也有些黯然。
“为什么,不是做的好好的,是不是肥猪又欺负你?”
“不是,肥猪这两个月都不敢碰我一下。”
史可奇额头拧起几道折痕,盯着小不点的脸,找不到半点言不由衷的痕迹,迷惑不解地说:“到底什么原因?”
小不点被看的脸一红,不好意思低下头说:“早先婶婶给我找了门亲事,男方家比较有钱,开始我没答应,但想了很久还是应承了,已找人看好日子,年前就过门。”
“啥,要过门?你才多大,好像没到十四可以嫁人的年龄吧。”
“那人在官府户籍处使了些银两,把我年纪改大一岁,可以出嫁了。”
“这样啊,我可以冒昧问一句……你未来男人长的英俊么?”史可奇还是有点替小不点高兴,不过心里有些清楚,男方大概不会英俊的,问上这么一句是抱着侥幸心理。
小不点的脸色一下子布满黑云,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史可奇知道自己问错话了,赶紧打个哈哈说:“男人管他帅不帅,关键是有足够的能力养活家人,在我看来,就是最帅的。”
小不点艰难的开口道:“不是这样的,那人快五十岁,去年刚丧妻。”
史可奇倒吸一口冷气:“那你还嫁。”
“没办法,像我这样粗手大脚的孤女,只能做点杂事,那人虽然年纪大了点,但听说很会疼人。”
“……”
史可奇一下子想不起该说什么,两人有点难堪的沉默一小会,小不点强笑着说:“他没有小妾,我嫁过去是正妻,比一般人幸运啊,有人嫁给七老八十的老头做妾,那才是最惨的。”
“……”
“要不史哥哥你娶我,再穷我也,眼角似有泪痕。
咳咳咳,史可奇一阵咳嗽,刚想说你还那么小。小不点半笑着说:“我开玩笑的,那人已经下了聘金,反悔的话我赔不起,婶婶也会打我。给,里面有我做的两双鞋。”说完把手中的包裹塞到史可奇怀里,不等他说话,继续说:“我该回去了,不好意思打扰到你。”小不点挥挥手,很干脆的扭头就走。
史可奇心中一酸说道:“不管怎样,应该是我要谢谢你,没有你的帮助,我很可能在湘雅阁做不了几天就被赶走,祝你幸福平安一世。”
“嗯,我会幸福的。”小不点没有回头,有些哽咽的回答道,怕一回头刚涌满眼眶的泪水就会掉下。
史可奇留在原地,捏的手指发白,心底仿佛有声音在呐喊:这是什么世道。
他回去躺在床上蒙头就睡,罕见的缺席这天晨练。
与此同时,北周王州皇宫景泰殿,皇帝宇文坚正大宴群臣,为今年没有发生战事而祝贺。
有大臣挥笔写下华丽的贺词,满脸喜气的吟哦;也有大臣一脸严肃的一边吃喝着山珍海味,一边绞尽脑汁的打着腹稿,准备明天上表弹劾承办宴席的内宫铺张浪费。
小不点走后,史可奇实在是忙不过来,牛掌柜很快又招了个少年杂工。
湘雅阁不做早点和宵夜,戌时打烊。
此刻,月有微光,一个叫朱常平的中年人领着五个青皮正朝湘雅阁走去,半路上又有个一起喝过酒的青皮加入,他提着一罐刚炼好的热猪油往家中走,街口撞见众人问了何事,便叫了声好兄弟该当一起去。
带头的青皮挑个灯笼照明引路,一行人雄赳赳气昂昂边走边喊打喊杀,那气魄俨然要去干翻一支军队,而不是一个少年,引得不多的路人纷纷侧目躲避。
湘雅阁打烊后,只剩后院的门开着,其余各处的门都已关好。住这的几人正在院里收拾东西,忽然涌进一群人,进门大嚷找史可奇。
史可奇心下有些猜测,说:“找我什么事。”这群人呼啦啦全部围过来,其中分出两人抓住他胳膊往门外走,态度倒不凶狠,说和他去外面谈事,他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