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柳丞相,如今的柳向阳,吓得连鞋子也顾不上穿了,慌忙跳下床,往床底下钻去。
什么体面,什么形象,全然不顾了。
府里大半的铺子全都典当了,还欠了外债五六十万两的银子。
为了节省开支,他将府里花销最大的护卫减掉了大半,只留了几个忠实可靠的护卫和仆人。
眼下,为数不多的仆人哪里拦得住这群要债的?
债主二三十人,加上各自带着的打手仆人,呼啦啦的足有一二百人。
将柳向阳的屋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守在他屋子门口的老仆人,被一伙人早挤到了一旁。
“柳老头呢?出来,快还钱!不还钱,拿这宅子抵押!”
他如今已经不是丞相,人们对他的称呼便改了,喊起来,就不是那么的客气了。
柳向阳缩在床底下,双手死死的抠着地面,恐惧,欺辱,天差地别的近况,他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可外面那群人的叫喊声,让他不得不相信,这都是真实的。
脆弱的门,被一伙人猛地撞开来。
一二十人当先挤进了屋子,人们开始在屋子里四处搜寻着柳向阳。
有人见到屋子里,放有不少名人的字画和古玉器等物,二话不说,让仆人拿了就走。
几两几十两的字画,总比一文都拿不到要好。
也才片刻间,屋子就被拿搬空了。
连一张海棠木雕花的屏风,和两张看着还算新的椅子,也被人搬走了。
“这张床看着不错呀,一定值个一二百两银子!”夹在一群要债人之间的黄远,一指柳向阳藏身的地方,忽然大声喊道。
床下的柳向阳,吓得身子一抖,不敢吱声,心中不停地祈求,别将他发现了。
如今家里变成了这样,都是那个甄氏害的,柳向阳将甄氏狠狠的骂了又骂。
可人已死了,骂了谁又听得到?
床有些年头了,但上面的花纹雕刻得十分的精美,而且,花纹上面,还涂抹着金漆。
一看便知,是出自名家能匠之手。
黄远的叫喊声,很快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有人便说道,“听说这张床是当年的太祖皇赏下来的?这回可是大发了,搬了!”
七八个伙计马上跑了过来,抬床脚的抬床脚,抬架子的抬架子。
藏身在床下的柳向阳,吓得七魂跑了三魂。
黄远早料到柳向阳藏身在床下,因为那床上的被子还是凌乱的,屋里的木质衣勾上,还挂着一身男子的长衫。
此时天才辰时初刻,大冬天的早上,无官的柳向阳不可能起得这么早。
羽小姐说,要狠狠的收拾一下柳向阳,他便在城中散布着消息,说皇上很有可能要没收柳府的全部家产。
这些债主们便慌了,天天追着柳向阳要债,要赶在皇上查封柳家时,拿出一两银子是一两银子。
黄远在大家伙搬着床架子时,故意地踢翻了一侧的脸盆架子。
脸盆里装着大半盆的水,冷水。
今天外面没有太阳,冷嗖嗖的。
黄远拢着袖子,闲闲将脚伸出,那脸盆的架子“哗啦——”一声,倒下了。
水盆往床下飞去。
咣当——
正忙着抬床架子的人们,没人去注意那只忽然倒地的脸盆,因为屋中的人太多了。
人挤人的,撞倒什么,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大半盆昨晚洗脸未倒掉的冷水,正好全泼到了床下柳向阳的身上。
此时的他,只穿了一身的单衣,被淋了凉水,冻得身子一抖。
他却不敢吱声,趴在床下,跟着那床慢慢地移动,防着被人发现他。
但黄远哪里会如他的愿?
抬脚又踢去一只被人挥落在地的笔筒,那笔筒不偏不倚的砸到了柳向阳的脑门上,疼得他“嗷唔”一声惨叫。
“柳老头原来躲在床下!”有人高呼一声。
“把他拉出来!欠钱还敢躲着?欠打!”
床架被抬得更高了。
不知是谁家的几个仆人钻进了床底下,将柳向阳给拖了出来。
墙倒众人倒,棒打落水狗。
昔日被柳家欺负的,或是一直嫉妒柳家的,现在来看笑话的,或是寻债的,各色人等一齐上前抓着他暴打。
柳向阳被打得头脑发沉,感觉骨头都要被打断了。
一屋子几十个人打他一个,不出一刻的时间,他就会被打成肉泥。
柳向阳此时又惊又怕,难不成,他今天会死在这里?
他忽然想到了在宫里当差的大女儿,于是,灵机一动,高喊一声,“都住手,老夫的长女如今颇得皇上的宠爱,要是她被升为贵人,你们打的便是国丈,你们是想反吗?”
这句话果然凑效,挥着拳头的人不敢再敢打他了。
一齐停了下来,个个面面相觑。
赵国皇室,对妃子们的出身要求,并不严格。
只要为皇上生了皇子,就算是个扫地的宫女,也会母凭子贵,被封为贵人。
柳向阳的长女,被人称为京中第一姝,要是真被宠上了,这柳向阳便是咸鱼翻身了。
柳向阳见大家的脸上都生起了惧色,心中得意,他弹弹袖子,不慌不忙地说道,“老夫又没有说不还你们的钱,只是现在手头上紧张一点而已,你们宽限几天,老夫一定还。”
“那你说几时还?”
没打他的意思,但这几人的态度也并不见好。
柳向阳小心地陪笑道,“最迟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