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唐雁初出去的时候,岳如筝把那半张墨迹斑斑、泪迹斑斑的信纸藏在了怀里。
之后,唐雁初好像渐渐平静了下来,不再跟她置气,但始终不提七星岛的事情。
岳如筝想,自己对唐雁初,好像真的了解很浅。相处了十多天,从一开始的以为他没有任何情绪,到后来跟他互相发脾气,再到现在知道了他的身份。可是尽管如此,他究竟为何会和七星岛连家关系冷淡,情愿一个人住在这深山,岳如筝是一点都猜不透,也不敢去过问。
潜意识中,岳如筝也不想去深究他的身世。或许是因为她本身就不喜欢打探别人的私事,或许是因为她害怕看到他那漆黑眸子中隐含的点点忧伤。
不过,也因为这事,她发现唐雁初除了安静善良之外,好像还有一个优点,就是会很快从负气之中回转到原先的状态。比如这次,她好像也没有说多少深刻的道歉之语,他就又慢慢地沉静了下去,好似一池秋水被人扔了石块砸出涟漪,荡漾了一阵后便自己恢复了平静。岳如筝想,自己是不是白白哭了那么多眼泪,弄得眼睛生疼。早知如此,就应该忍住,不要在唐雁初面前丢脸,自毁形象。
不过他这个优点,好像与自己也一样。她这样想着,就高兴起来,甚至还用被子蒙住嘴,偷偷地笑了。
唐雁初正巧走进来给她送饭,看到她露出的一双大眼睛,不由一怔。他将竹篮搁在柜子上,坐在床前道:“你一个人偷笑什么?”
岳如筝的脸红了一下,拉下被子,道:“你怎么知道我在笑?”
“你的眼睛都是弯的了。”他淡淡道。
岳如筝瞥了他一眼,起身端过碗,低头唤道:“小唐。”
他微微扬起俊秀的眉,望着她,好像在等她往下说。
岳如筝自己微笑了一下,对着他道:“我还是习惯这样叫你。”
他静静地望着她,眼里微微有些涟漪,好像池水被夜风吹拂,映照了无数的星光。
“我本来就姓唐,唐雁初。”他声音清浅,但语气极其坚定。
唐雁初除了给岳如筝送饭之外,很少会来她的房间。晚上的时候,岳如筝扶着墙慢慢走到他睡的房间门口。有淡淡的微光从门缝中透出,她轻轻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一半。唐雁初站在门后,以询问的眼神望着她。他身上那件石青色短襦没有系好,散着衣襟,露出里边的素白衣衫。
“我有点事情想问问你。”岳如筝有些尴尬地道。
唐雁初迟疑了一下,往后让了一点。岳如筝走进来,双手反背在身后,将身子倚在门上,道:“白天苏沐承说了,他们极乐谷对付不了我师傅和师伯,已经跟你父亲……”
“他不是我父亲。”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唐雁初便截道。
岳如筝怔了怔,但心里早已预料到他必定与家里不合,于是硬着头皮道:“好吧,小唐,不管你是否承认……我其实也根本不想问关于你家里的事情,可是我现在怕那个……那个连海潮真的会为了得到龙心草,跟墨离联手,对付我们印溪小筑。”
唐雁初侧过脸,屋内桌上的烛火被窗缝中吹进的风撩动,忽高忽低,时明时暗,映在他清瘦的脸颊上,使他的眼睛更加幽黑水泽。
岳如筝鼓起勇气望着他,道:“我真的没有办法,现在又回不去。白天你大姐在的时候,我求过她,但是她叫我问你……”
“问我?”唐雁初望着地面,唇边浮起一丝淡漠的笑,“我能有什么办法?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小唐……”岳如筝知道他有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心事,但是她现在除了跟他说,已经想不出别的办法。她唤了他一声,却又不知应该怎么继续说下去,只能垂着头,倚在门上,望着自己的足尖。
唐雁初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看着她略显憔悴的脸颊,道:“白天的时候,我就想跟你说。我大姐说我是七星岛的少主,其实我没有她说的那么尊贵。至今为止,我只在那待过不到四个月……岳如筝,你不要把我想得很有地位……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所以我帮不了你。真的,这次不是我不讲感情。”
岳如筝心生苦涩,无言地抬头望着他。唐雁初与她对视了一下,随即避开了她的目光,低声道:“你这样站着很累,要不要坐一会儿?”
岳如筝默默地摇了摇头,小声道:“我回去了,你休息吧。”说罢,便轻轻打开门,只开了一点点,身子一侧,便隐没在阴影中。
岳如筝回到房里,也没有点灯,呆呆地坐在床上,裹在被子里,眼睛望着屋梁。
其实之前她曾预想了很多话,从各种方面分析劝解,但是一看到唐雁初,一接触到他的眼神,她事先准备好的话全都打了水漂,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懊恼、埋怨、失望……很多情绪涌上心头,把她的心挤得快要炸了。她用棉被将自己紧紧地裹住,忽又起身,伸手到柜上摸到了孤芳剑。
抽剑出鞘,幽光流泻,粉穗静垂。
她在暗影中注视着手中的长剑,又回剑入鞘,怔了好一会儿。
那夜,她是怀抱着孤芳剑入睡的。
次日凌晨,她摸出藏着的那半封信,想将它塞进唐雁初的房门下。岂料才走出房间,就看见唐雁初端坐在正屋的桌边。他面朝院落,视线所及,似乎是那竹篱上的蔷薇枝叶。
天色还未大亮,院中的空气中带着湿冷。岳如筝没有想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