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安德福跺了跺脚,只能也赶紧跟上去,身后随了一串躬背弯腰碎步行走的内侍。
夜雪下得愈发大了,如羽毛般轻飘飘洒落,打着旋儿落在人的发间、两肩、帽檐和长睫上。知漪轻轻一眨眼,一朵雪花便飞舞着旋落在她伸出的指尖,因着很干,好一会儿也未被指尖的温度融化。
“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脚边偶会传来枯枝被踩断的声响,知漪被这漫天徐徐飘洒的夜雪迷住了,到进了宸光殿都还没回过神。
“姑娘看雪也看呆了。”墨兰同墨竹笑意盈盈,两人一同看着趴在小窗边的知漪。
刚才回殿时她们已经给知漪洗漱过了,趁着宣帝仍在沐浴,知漪便独自爬上了綉凳,托着红泥小手炉望向窗外,呆呆的也不知小脑袋里在想什么。
直到宣帝沐浴好,见着这副情景便直接一手将人自窗边拎起,然后走到龙榻前放进了柔软的被褥中。
榻旁新摆了盏八角琉璃绘彩灯,灯光柔和低暗,即便摆在旁边也不会影响入梦。知漪从小被间露出一只眼睛,盯着彩灯看了好一会儿。
“安德福”宣帝刚想说什么,就感到一阵晕眩,让安德福不禁出声询问,“皇上,要不奴婢去端碗醒酒汤来?”
“不必。”宣帝坐在榻边,“将外边的灯全熄了,一盏不留,退下吧。”
安德福不放心地瞧了眼陷进褥子里的知漪,皇上自那年后其实就不大喜欢下雪的夜晚,今夜还饮了那么多酒,不会做什么吓着姑娘吧?
他心中摇头,还是遵令慢慢退下了。
片刻后,宣帝双眸半阖,靠在高枕边。榻边的些许光芒使他另一半侧脸笼在阴影之中,胸前衣襟微微敞开,右臂衣袖松松挽起,许是为了散去酒后的周身燥热。
半醉半醒间,他仿佛又忆起了多年前的冬夜,眉头不自觉蹙起,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知漪见他半坐着,还以为他又要先看会儿书,便自娱自乐地在龙榻上滚了几圈,最后在枕边被宣帝一手拦住,疑惑道:“皇上?”
宣帝剑眉微动,这才慢慢睁眼,其中的寒冽冰冷陡然间散去,声音因酒醉带了一丝沙哑,“知漪?”
知漪点点小脑袋,担忧地看着他,“皇上病了?”
“没有。”宣帝拍拍她,目光环视一圈四周,忽而舒出一口气,终于意识到此时并非在那个梦魇中。
知漪不放心地探手去摸摸额头,用一副小大人的语气认真道:“皇上不怕。”
宣帝微挑起眉头,看着小姑娘续道:“药不苦。”
明明自己说话间都因想起药味来而皱起了小脸,却还要硬撑着劝他,让宣帝不由失笑,对小姑娘招招手,让她靠过来。
知漪熟络地窝在他胸前,玩了好一会儿头发和宣帝手指。
半晌后,她忽然想到自己正在和皇上一起睡,又想起景旻的话,卷翘睫毛抖了抖,眨下一片星光,仰头软软开口,“酣宝儿也要,嫁皇上。”
宣帝:……
许久他才低沉道:“谁说的?”
“哥哥。”知漪懵懂地看他,“璃姐姐?”
知漪努力想了想,继续解释,“酣宝儿长大,也要陪皇上。”
宣帝这才记起之前侍卫统领回禀的话儿,之前他从未把那件事放在心上。毕竟什么天生异象凰命的,太过虚无缥缈,他哪会因这种理由去选后选妃,更别说那东郭璃不过是个七岁的小姑娘。
没想到知漪竟然知道了这件事,宣帝眼中流露浅笑,并不准备和小姑娘解释,只将人卷进被褥中,低声应道:“好。”
知漪得了应允,立马满足了,揪着宣帝胸前的衣裳,又轻轻说了几句话,很快二人便一同低下声音,沉入梦乡。
悠悠长夜,点滴到天明。
***
第二日东郭青单独求见了宣帝,半踟蹰下将妹妹东郭璃的特殊和本国国师的批示一同说出。
出乎他意料的是,宣帝似乎对这件事一点也不吃惊,反而转声问起他们五宝国如今的真实状况来。
东郭青一怔,虽不知道为什么,但不敢有半句隐瞒,连忙一五一十地将近年气候剧变和土地干涸的情况说出,祈求宣帝相助。
二人在御书房商议了近一个时辰,最后不知达成了什么协议,宣帝竟真的将东郭璃留了下来,并下旨相助五宝国。
这待遇让另外两国又嫉又恨,心中直道失算,他们光想着宣帝还没到选妃的时辰,却不想五宝国算盘打得好,提前七年将人送来,还可培养感情……
东郭璃得知消息后半欣喜半怅然,坐在榻上久久不能言语,心知自己命运已定。
十日后便是三国使臣归国的日子,到那时……她便再也见不到阿兄了吧。
东郭璃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去征得了太后同意,在使臣离京当日借着陪知漪游玩的时机登上宫墙,从人群中远眺兄长的身影。她心中焦急地四处探望,最后终于注意到东郭青一直在回头挥手,身体一僵,努力维持的平静瞬间崩塌,眼含泪水,“阿兄……”
知漪无措地望望她,再看看下面,踮起脚来帮着擦泪,软声安慰,“不哭。”
东郭璃缓缓、缓缓地收回目光,别过身蹲下,忍了忍哽咽,捂住脸道:“嗯,不,不哭。”
知漪点点头,学着嬷嬷的模样轻抚她的长发,这种尤带稚嫩的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