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孔融一愣。
“一旦入了朝堂,便由不得自己。”郑玄的眼中满是饱经世事的沧桑,像个宦海沉浮已久的老吏,他感慨道:“当初卢子干就是如此,老夫那时还笑话过他,可没料到现在轮到我不得独善了……孔君,你也得好自勉之啊。”
“既然早知会如此,郑君当日又为何同意随我入朝?青徐之间虽然丧乱,但江东还算太平,若真是为了避难,大可远走江淮,何故随我千里走一遭?”孔融皱眉道,心里隐然有一丝后悔,若是郑玄因为两派政争而无法保全,那他可就要愧死了。
“这既是卢子干的遗志,也是老夫生平宏愿!古今经学等各家之说,争执数百年,多少大儒为此皓首竭力,穷其一生也只能拘于一家之言,难寻大道。如今既然天子多智,有意开辟新气象,圣主难逢、治世难遇……”郑玄大义凛然的说道,此时他已经跳出了学派之间狭隘的桎梏,迈向了更高一层的境界:“我何不能糅合两家,一举了结这场纷争?”
“天子虽然奋发有为——”孔融惊疑不定的低声说道:“你又如何断定?”
“孝武皇帝有《春秋繁露》、孝章皇帝有《白虎通义》,我今日观陛下谈吐举止,断定其绝不甘只做守成或中兴之主,若果真重开盛世,岂能没有一部旷世经典?”郑玄面露激动之色,一双老眼流露出精光,胡须也因此不住的颤抖着。
“难、太难了。”孔融虽听得心潮澎湃,但仍存了一丝冷静:“郑君还是先操持现在的麻烦,再论其他吧!”
“卢子干当年即便再危难的时候,都不忘了注释经书。”郑玄语气里满是对故友的怀念与悲伤,兴许他这次来除了自己,更多的还是为了卢植:“人这一世不过数十年,总得有个什么执念在心里,让你一直走下去,不然岂不是白白辜负了苍天?”
说着,郑玄手脚麻利的迈开步子,从身前这个小土坑上跨了过去,全程甚至不需要孔融的扶持,动作流畅的像是年轻了十岁。
孔融看着郑玄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虚握双拳,也跟着迈过了土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