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李菡瑶,就像看见母亲年少时,怀着一腔不平和抑郁,冒着欺君之罪,女扮男装科举入仕,走上一条不归路,追求自由、公正与爱情!
他被深深吸入那双乌溜溜的眼眸深处,喃喃问:“家母是为了家父,你又是为了谁?”
李菡瑶轻声道:“为了我心悦之人。”
王壑问:“他是谁?”
李菡瑶道:“他在我心底。”
王壑:“……”
他有些迷惑。
有点猜想。
隐隐心动。
但他不敢放纵自己,他的心已经被小姐占据了,暂时收不回来,自无法回应丫鬟。
这丫头真大胆。这点还真像母亲。若是母亲见了她,应该会喜欢她吧,说不定会收为弟子。
可是父母不会回来了。
王壑的神情迅速黯然。
李菡瑶见他这样,知触动他心思,令他想起了父母,后悔不该提起梁心铭,忙劝道:“公子莫要难过。王相和梁大人未必就不能回来了。我听说,当年梁大人在太极洞失踪,足有两三月,连丧事都办了,后来不还是安然无恙?梁大人智谋超绝,杳无音信即是好消息。”
她还有句话没说:杳无音信总比找到尸体要强,若是找到尸体,那可真就再无指望了。
王壑黯然道:“这次,他们再不会回来了。”
李菡瑶忙问:“为何这么说?”
王壑道:“家父母受先帝大恩,绝不会zào fǎn,君臣猜忌,她只能以死报国,报答先帝提携之恩。但母亲并非愚忠之人,不会为了恩情而任凭王氏一族覆灭。她便设了这扑朔迷离的局,想要两全:既全了她的忠心,又保全了家族,且给亲人留有一丝希望,但不论他们是死是活,都不可能再现身了,也算解决了昏君的心头大患。可惜昏君不能体会母亲这番苦心,竟还不肯放过王家。”
李菡瑶默然不语。
梁心铭在太庙的留书还是她最先发现的,为了警示王壑,才挪到香炉下,好让他发见。刚才她故作不知,其实早已明白梁心铭的用心。
王壑又道:“我虽未能见母亲一面,却能体会出母亲对我的嘱托:她既与父亲以身报国,王家便再不欠皇族人情,我无需替他们背负债务。报了私情,便剩下大义。母亲真正忠于的是社稷天下,可不是昏君。他既无德,哼,我岂能任由他倒行逆施,自然zào fǎn!”
气氛有些沉重,李菡瑶想了下,岔开话题,用调皮的口气道:“公子要我将来劝我家姑娘,也不是不成,不过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公子可愿意?”
果然王壑被吸引,精神一振,从缅怀父母的愤怒和伤感中挣脱出来,忙问:“什么条件?”
李菡瑶笑道:“我家姑娘常以梁大人的生平事例鼓励我们,我自幼便对梁大人十分敬仰,公子能不能送我一幅梁大人的字,或者画,或者别的什么?”
王壑忙道:“这个容易。”
李菡瑶欣喜道:“真的?公子答应了,可不许反悔。”
王壑道:“怎会反悔呢。”
他特别喜欢她这娇俏的情态,正陷入其中,忽有所觉,如芒刺在背,急忙转脸一看,只见江老太爷正盯着他。老头儿目光阴沉,再配上那满头乱发、瘦的皮包骨头的枯颜,真如厉鬼一般,叫人心底发寒。
这老头儿怎么了?干嘛这么瞪着他,活像他灭了江家满门似得。王壑心里疑惑万分。
他决定先不理江老头儿。
他便叫了一个亲卫进来,吩咐道:“你即刻回京城,去王家告诉大姑奶奶:到我屋里把卧房外间书桌上的秋山听泉砚,还有书架第三层暗柜内的《机关解析》都一并带来。”
这两件东西都是母亲给他的。既给了他,便是他的东西,如今他拿来送人,意义自然不同。他还有一层想法在里头:李菡瑶主仆都敬仰母亲,他一送就是两件,“观棋”总该分一件给“李姑娘”。如此一来,他不着痕迹地便送了一件东西给李菡瑶,这是他的私心和私情。
那亲卫答应着出门去了。
王壑吩咐完转脸,见李菡瑶正看着自己,不禁有些心虚,解释道:“这都是昔日母亲给我的。我刚回家,也没空整理家父母的东西,只能把我的给你了。”
李菡瑶求之不得,忙道:“如此甚好。就怕公子会心疼。既送我了,可不许心疼!”
她冰雪聪明,自然明白王壑为什么一送就是两件,然她既是李菡瑶,又是观棋,说不得这两件东西她都要留下了,真真是意外之喜、想不到的收获。
王壑笑道:“不会。”
这些东西他还有好多呢。
他又解释道:“我想着姑娘这次没能破开最后的机关门,那套《机关解析》对你或许有些用。那是我父亲当年送给我母亲,母亲研习时又做了详细注解,将一套三本变成了六本。母亲后来给了我。如今送给你了。”
李菡瑶喜悦道:“多谢公子。”
王壑见她一双妙目看着自己,目光盈盈如水,其中情义chì luǒ裸的掩饰不住,不由心慌,暗自反省道:“我没说什么让她误解的话吧?我已经几次三番表明心迹了。况且,她刚才还问我是否吃谨言的醋,可见知道我的心思,晓得我喜欢李姑娘,不该心存奢望才是。只是她这副情态,分明爱慕我,我岂会看不见;看见了又岂能心安,也不好轻贱她。她虽是个丫鬟,人品却不俗,看在李姑娘面上,我也不能为此轻贱她。总要想个法子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