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用手摸着墓碑亡夫名字的刻痕,沉默,流泪。
卡特站起身,又向着女士深深的鞠了一躬,转过身走进了身后开始变得稀薄一些的雨幕。
是啊,到底为了什么?年年高额的军费不降反升,占全国gdp的比例已经到了一种近乎畸形的地步。照此下去早晚会拖垮整个国家的财政,卡特明白,对此有着觉悟的绝对不止卡特自己。然而因为地缘政治与全球动向的关系,军方又不得不介入一场又一场的局部战争冲突。深知这里面的利益链条关系后,任何一个人都会明白市值已经大到不可思议的军火贩子们在国会到底有多强大的影响力。即使现在他有心消减军事开支,所面对的压力,也是全方位全角度的。
来到儿子的墓碑前,卡特低头久久不语。雨,渐渐停了。太阳在云层中胆小地探出了头,偷偷将让人心醉的阳光洒在了公墓。墓碑上的水珠被映衬的闪烁起来,晶莹剔透,每一颗都像是全世界最上乘的水晶,但也更像是每个墓碑的眼泪,每个亡灵生离死别时留下的眼泪。
卡特俯下身,对着墓碑的顶端吻了下去,就像是亲吻那个迟迟不肯睡去,缠着他讲述越战故事的儿子的额头上。
冰冷,墓碑是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卡特分辨不清下葬前儿子额头的温度,与这墓碑到底谁更冷一些,但都不妨碍他在亲吻时听到自己心碎的声响,比一个玻璃杯摔在地面时还要来的清脆。
不久后车子即将驶出阿灵顿公墓,卡特回头望去。整齐的墓碑如同等待被检阅的军阵,他们一丝不苟、整整齐齐地等待上阵杀敌。
然而卡特忽然又觉得这些整整齐齐的墓碑,更像是多米诺骨牌,一片漫山遍野的多米诺骨牌。不知道谁的手会推倒第一个,也不知道谁会是倒下的下一个。只知道它们会一个挨着一个地向后倒去,从山坡下,一直倒到山坡上,从草地倒到森林,然后向着外界的四面八方倒去。当墓碑充当的多米诺骨牌倒下最后一个,就开始由活人来充当骨牌。一个又一个人做的骨牌依次倒下,三亿多的人民皆是如此,直到整个国家都倒在了冰冷的大地上,溅起一片悲哀的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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