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过后,气候温和,仲春之意愈浓。比起江南、中原的阳光明媚,绿意盎然,漠南之地的反应则要迟钝地多,寒风吹过,虽非彻骨凉,亦冷得渗人。
黑沙城,如今正是突厥牙帐所在,比起北牙那苦寒之地,还是南边舒服些。当然,塞南中原,那才是真正的人间乐土。南侵立不世之功,占其地以跑马,这是默啜孜孜以求者。
过去的一个寒冬,于突厥而言,并不算太惨,算是一个难得的“瑞年”,冻死冻伤的人畜并不算多。随着开春,聚集在周遭窝冬的突厥部民陆续散去,逐水草丰沃处而去。久附汗庭,黑沙城周边的草根都要啃光了。
不过,随着可汗默啜一声令下,牙帐使者飞骑传讯,突厥汗国下,各部贵族酋长、各军将领,包括这些年被默啜征服的诸族部落,不论远近,悉数带着礼物集聚于汗帐。
如今,默啜威势正隆,其凶狠霸道,名扬于草原,再加其掌控着数万汗庭虎师精锐,武力强悍,诸部人根本不敢反抗,乖乖地赴王城。若违逆的他的意志,绝对逃不脱身死,部民、财富、女人被侵吞瓜分的结局。
距离默啜牙帐三里地左右的一部营地,其中矗立着一顶高大的帐篷,周遭有矮帐绕其而立,守卫者的,都是突厥的精悍勇士。
帐口,两名身着华丽胡服的贵族静静地站着,眺望着围绕在汗帐周遭的热闹朝廷,不时朝汗帐那边张望几眼,来自各部的突厥汗国贵族、将领们正等候着默啜的召见。
两人年纪都不大,一青年,一少年,不过从其穿着、护卫力度便看得出来,他们的身份不一般,在突厥的地位很高。他们,都是先可汗的儿子,默棘连与阙特勤。
“突厥的权力与荣耀,本该属于我们兄弟的!”阙特勤年纪还小,不过十四五岁,站在兄长身边恨恨地嘀咕了一句。
默棘连年纪要长不少,此时闻言,眼神飘忽了几下,紧张地看了看周遭,拉着阙特勤便往帐中钻去:“阙特勤,不要胡说,要是让可汗知道了,我们就危险了。”
注意到默棘连表情间的畏惧之色,阙特勤硬着脖子:“王兄,难道就这样甘心了吗?父汗征战十年,方才得以复立突厥,作为父汗的子嗣,我们怎么能看着家业,落到别人手中?”
“你闭嘴!”注意到弟弟眼中流露出的狼性的目光,默棘连吓到了,不禁哆嗦了几下,指着阙特勤压抑着嗓子说:“你不要命了?这帐外,不知有多少他的眼线。要是让默啜知道你有这样的想法,以他的霸道残暴,我们只怕连个收尸的都没有。再者,他毕竟是我们的叔父,汗国复立也有他的功劳。当年,若不是他力敌大周,又扑灭了莫度父子的叛乱,我们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默棘连说了一大堆,神色间满是怯懦,满是对默啜的忌惮与畏惧。阙特勤撇了撇嘴:“王兄,你太怕默啜了!你太懦弱了!”
“阙特勤,我是你兄长!”被一黄口小儿这般评价,默棘连面子也有些挂不住。
阙特勤叹了口气,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凑到默棘连身边,低声说:“王兄,默啜自其夺位以来,对诸部屡加打压。如今他虽然势大,诸部屈服于其淫威,但多有不服者。突厥上下还有不少父汗的旧部,他们对默啜一样不满,心念父汗,若能将他们的力量集中起来......”
“不要说了!”闻这小兄弟之言,默棘连差点没跳起来,连连摆手:“像这样的言论,勿要再说,勿要再说。”
“阙特勤,你也不准再有此等想法,否则,迟早给我们兄弟带来灾祸!”默棘连简直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忙不迭地斥道。
又埋头沉吟了一会儿,心虚地朝掩闭的帐帘看了眼,拉过阙特勤,小声地叮嘱道:“阙特勤,那些人对默啜不满,只是因为默啜太强硬,剥夺他们的部民财富,削弱他们的势力,并不是真的对父汗忠心。而且他们力量分散,人心不齐。眼下,默啜势力强大,虎师被其牢牢掌控在手中,就凭我们,恐怕还不足以组织起一股与其对抗的力量。若有异动,他们对我们绝对不会手软,千万不要莽撞行事啊......你年纪还小,还是好好习练武艺吧。”
默棘连是难得说出点有见地的话,不过最后还是将其怯懦的本性暴露了出来。
阙特勤倒是听进去了,此人年纪虽小,却早表现出英明之姿,想了想,方道:“王兄说的话有理,我明白了。”
对其反应,默棘连反倒愣住了,下意识地问:“当真。”
阙特勤点了点头,黑黢黢的眼神有些发亮:“默啜年老,我们年轻,就算熬,也要熬死他!突厥,迟早还是我们兄弟的!”
见弟弟这副野心勃勃的姿态,默棘连不禁有些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张了张嘴,却不知再说些什么了。
“王兄,你说默啜召集诸部首领、将军,闹出这般大的动静,为了什么?”阙特勤问。
“你我何必在意,迟早会知道的......”默棘连显得很佛系。
见兄长这副表现,阙特勤也无心与之多嘴了,垂下头,脸上透着些刚毅,细细琢磨着。
“二位王子,可汗召你们去汗帐!”帐外,突然传来禀报声。默棘连一下子惊起。
......
来汗庭的突厥臣下,陆陆续续被安排在贵帐落脚,然而,可汗默啜一直没有露面,也未接见他们,使得这些突厥贵族们提心吊胆的。尤其是,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