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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开始想报警,想带方卉泽去自首,但当弟弟痛哭流涕,跪下来求她原谅的时候,她心软了——那是她养了十四年的弟弟啊,是她父母唯一的儿子,是方家唯一的男丁。

老体弱的父母根本接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她要是把方卉泽送进监狱,等于是把父母也送进了鬼门关。

最终,方卉慈决定隐瞒一切。

说到头,方卉泽杀的不是无辜之人,是他的杀父仇人,是虐待他生母的人渣。

但她不能让方卉泽再和王桂玉接触,从弟弟口中,她感觉到这个女人疯狂而极端,如果再让她继续影响方卉泽,将来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事来。

于是她提了一个条件——她可以不报警,前提是方卉泽必须和王桂玉一刀两断,永不来往。

方卉泽答应了,方卉慈给了她一笔钱,让他见王桂玉最后一面,把钱交给她,跟她彻底做个了断。

然而在送弟弟去王桂玉的出租屋之前,她偷偷在他包里放了一只录音笔。

“你说的那段录音,就是那天,用那只录音路录下来的。”王桂玉抽完了第二根烟,又续上了第三根,眯着红肿的双眼低声说道,“方卉慈那个死丫头,我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出这一招!带阿泽回方家的当晚,她又杀了个回马枪,惫夜赶到我的出租屋,警告我以后永远不要再见阿泽,也不许和他联系,否则就把录音、凶器和血衣统统交给警方!”

她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道:“她算得可真清楚,阿泽那时候未成年,判不了多重,但我是成年人,一旦揭发就是死路一条……算她狠!我当时被她抓着把柄,只能答应她所要求的一切。”

荣锐没想到那段音频居然是这样的来历,不禁对方卉慈大为佩服,原来她早在十几年之前就认清了王桂玉的真面目!

可是,为什么后来这对母子又凑到一块儿去了?

“你一定奇怪,为什么阿泽没有听她的话,后来又和我相认,还帮我改变身份,创办了‘无暇’?”王桂玉有些得意地笑了下,浮肿的五官挤在一起,有一种变形的惊悚感。

“说到这个,我还真该谢谢他,谢谢姓萧的那个短命鬼。”

因为那段录音,方卉泽度过了平静的四年,温暖的生活给了他最大的抚慰,他渐渐忘记了那些恐怖的过往,渐渐恢复成了那个温和善良的少年。

休学一年之后,他在心理医生的治疗下战胜了抑郁症,重回校园开始紧张的高中生活,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的姐夫萧勤查出了绝症,开始不断衰弱,走向死亡。

2016年,萧勤彻底瘫痪,胸部以下失去知觉,方卉慈怀着莫大的恐惧给一对儿女做了基因检测,测出长子萧肃先天基因缺陷,未来会像他的父亲一样,逐渐成为废人。

噩耗击垮了方卉慈,也刺痛了方卉泽,他万万没想到飞天遁地、无法无天,壮得像只小豹子的萧肃,竟然患有这么可怕的绝症。

知道真相的那天,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那绝望不单单是对亲人的担心,对疾病的恐惧,还有一种他从来没有深思过的锥心之痛。

他朦朦胧胧地感觉到,那可能是爱情。

十五岁,方卉泽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爱上了与他同为男生的外甥。

他朝夕相处,万般迁就,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宠着的那个男孩,一直以来,占据了他内心最隐秘的角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了他一生都撇不下的初恋。

他夜不能寐,辗转反侧,仿佛上瘾一般咂摸着那禁忌而美妙的爱情,终究还有廉耻之心,没有向萧肃吐露过一个字。

只在某个深夜,将浑身湿透的萧肃从浴缸里抱出来的时候,拉着他的手,语带双关地许下了自己的誓言。

“一起生,一起死。”

方卉泽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秘密,用所有的力气开解萧肃,陪他度过最难熬的时光,悄无声息地成为他最信任的朋友、亲人。

但终究,他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在高中即将毕业的时候,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他偷偷藏了两瓶白酒,半夜把萧肃带到天台,一边喝,一边聊天。

十四岁的萧肃对他有着无条件的信任,在他的怂恿下不知不觉喝醉了,倒在他的怀里。

在那个星星和月亮都分外明媚的夜晚,方卉泽做出了一生中最后悔,也最无悔的一个决定。

他偷偷吻了萧肃。

那是他的初吻,也是他朝思暮想了无数个日夜的美梦。他在十八岁成年的午夜,终于亲到了自己最爱的人。

他又激动又害怕,又兴奋又紧张,虽然萧肃醉得一塌糊涂,连牙齿都撬不开,但他终究还是吻到了他,完成了自己十八年来最大的幻想。

方卉泽什么都没敢做,只是吮吸了萧肃的嘴唇,便害怕得放弃了。那晚他抱着萧肃在天台坐了很久,直到寒气重了,萧肃开始在睡梦中打哆嗦,他才抱着他下了楼。

那是他十八年……不,也许是他三十一年来最美的一个夜晚,那天他梦里全部都是萧肃,他梦见他们一起长大,一起毕业,一起成家……他梦见自己站在教堂里,看着姐夫萧勤执着萧肃的手,郑重其事地将他交到自己手中。

“我会爱他一辈子,保护他一辈子,哪怕他的生命只剩下一天,一小时,一分钟……”在梦里,方卉泽怀着无比虔诚的信念,对自己的姐姐说,“我会让他一直幸福,一直快乐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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