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皇帝没再来看过景阳,也是,这事摊在谁身上,都是让人不愿面对的。宋嘉历也没再出现在景阳面前——要是他敢来,他爹定要活剥了他。景阳于是很苦恼,整日无人搭理她,每天还要喝下很多乱七八糟的药,有治伤寒的,还有补身子的,幸而皇帝还没有心一横赐一碗落子汤——景阳不知道,其实皇帝想过,但是听见太医说落子汤实在伤身子便作罢了。
当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宫中知道这秘辛的不多,可令善公主未婚先孕的消息还是很快就传到了真正的公主耳朵里。对于这些名声,姜掩月是不在乎的,听说了这些也不过轻笑,如今看似是宋嘉历他扳回一局,可若景阳真的怀孕了,未来他们生下流着宋家和明家血脉的孩子,那时候他才真正无法收场。
姜掩月的失声一直没治好,看了多少名医,都是束手无措,甚至都看不出病因来。日子久了,甚至姜掩月自己都习惯了让由之代为传话,不言不语,这难得的宁静倒更让人舒心。
拿到了玉玺,手握着云中军的符令,姜掩月离开当归山庄后便去联络云中十二部了——云中军是极为隐秘的军队,十万人分散在民间各地,分为十二部,以天干十二支命名。云中军不认主人只认云中符,所以姜掩月便拿着云中符一处一处去联络十二部的首领,与他们达成同盟。
子丑寅卯部倒是好找,人员都相对集中,聚集在一村落中,这村落看似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可里头精壮的青年男子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的云中将士。确认了符令是真的,四部首领便请姜掩月在村中住下,日日监督四部操练。姜掩月本身对于行军布阵又是极为擅长的,指点了四部几个阵法之后,便让本来心存疑虑的四部都心服口服唯她马首是瞻了。
将北归南洄派出去寻找剩余的八部,这村子里便只剩下姜掩月与顾由之两个闲人了,其实姜掩月也不算闲,她召了青鸟来,给母后写了封信。
“母后如晤,掩月已取得玉玺,并找到云中四部,万事周全。许宫之内,替身怀孕,虽是意料之外,却不妨碍计划,请母后告与父皇知,令其不必忧心,将计就计,护好替身,使之顺利生产。母后万安。”
答应了不揭穿景阳的身份,姜掩月自然会做到,她会保证景阳在这怀胎的几个月里是一定安全的,可宋嘉历就不好说了。做到这步,姜掩月已经是仁至义尽,既然定下了天下赌局,那么就不能优柔寡断;既然是逐鹿问鼎,那么总得拿出个人的本事来。宋嘉历他自己能否周全就只看他的本事谋划了。
青鸟传消息是极快的,许皇后很快就收到了消息,看完之后,既是欣慰又是感伤。掩月果然能做到,拿到玉玺,她便是天下共主,如此她便可以过上新的生活了。可掩月似乎对生父总有些抵触,宁愿让她做中转也不愿意直接与父亲通信。许皇后放下信件长长喟叹,人生啊,即使将许多道理、许多事看得明白,到底也还是难过。再周全厉害的人终究也只是有七情六欲的人啊,所有的前因后果的总和构成了明知不可而为之的人啊。
陷于情感,许皇后满心忧愁,可姜庭深最近倒过得挺好,絮儿的胎安稳了,只是每日还是身子乏又嗜睡,加上天寒,整日地待在屋子里,拥着小火炉,裹着狐裘,整个人都懒懒的。太子每日处理完公务,便回府守着自己的妻儿,看着不住打盹的絮儿,姜庭深的心都化了。
冬天也不是那么难捱,只要心里暖了,处处都是安乐窝。
许国的冬天却不大暖。宋世殊接到许皇后来信后,连日的头痛终于缓解了,转而代替的是一番心痛,这么大的计划,掩月却一点不肯向他透露,甚至连直接通信也不肯,她躲着他,是因为她真怨着他啊。
心痛归心痛,计划还得继续下去。既然不是**,计划中的孩子也来了,那么就顺水推舟地等这孩子出世了,宋世殊便由之前想方设法除了那孩子去改为了下令让太医院秘密为公主安胎。
这一关算是过去,两方达成了一种平衡,皇帝不知道宋嘉历知道景阳不是真公主,景阳不知道自己是宣朝的真公主,宋嘉历知道一切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种微妙的平衡势必维持不了多久,等平衡被打破那天,就是天下重新洗牌的时候。
皇帝没了从前的热心,景阳便落得自在了,风寒的小毛病早好了,又没有皇帝处处看着,景阳便得以在皇宫内四处转转,毕竟,若是成了亲,搬去太子府那就也没什么机会能找寻璇玉了。
那块璇玉尺寸很大,所以不会在什么犄角旮旯里,必然是有专门的宫室存放。景阳左转右转,一路问跟随在身后的宫人,这是什么宫,那是什么殿,宫人一路上对答如流,个个宫殿都有名有主,走了一天下来,愣是没让景阳发现什么无主的禁地——这样子明面上找,肯定没什么头绪,还是得漏夜自己来一处处摸索才行。
景阳的鼻子很灵,走了很久,到了一处偏僻的宫殿外,隐约嗅到些香火的气息,转头问,“这里又是什么所在?”
宫人终于有了些不在然的神色,低声回话,“此处是佛堂,皇后娘娘经常在里面清修,殿下还是到别处去休息吧。”
皇后,就是宋嘉历口中的母亲咯。说来也奇怪,她进宫这些日子来,也见过了后宫不少妃嫔,那些个无儿无女的可怜人对她是极有热情的,又是讨好又是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