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榭看完之后欣慰与感动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十来年未曾有只言片字,突然间又是劝说又是利诱,这让他心中生出一种反感,尤其任康年对江湖人的评价说明在任康年心中始终看不起江湖人也始终看不起他这个姑爷,这让他很不舒服,极度不舒服。
十来年因给嘉娴看病,他偷过,抢过,赌过,骗过,杀过人,放过火,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而他的岳父大人对女儿不管不问,没给过一文钱只有一个丫鬟跟着还是梁榭给的工钱,这一切梁榭都认了,他甚至希望有一天嘉娴和他父亲二人能重归于好,他盼望了十来年终于盼望到了,然而当他又是高兴又是感动的时候,却在这封信笺中读到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那是参杂了太多东西的父女之情。
跟武经国打过交道的梁榭自然知道‘金衣卫’是干什么的,也自然知道除了皇帝外哪些人能安排人去‘金衣卫’当差,很显然任康年所谓的托人托的绝对不是皇帝,除了皇帝外‘戴罪立功’这四个字所指戴的什么罪,立的什么功梁榭不难猜出,再加上之前‘扬刀盟’中一些人的‘风言风语’,梁榭可以肯定他猜得绝不会有错,他的这个岳父大人定然,果然,确然已投效了武经国。
梁榭不知道他的岳父大人是为了父女之情写的这封信还是为了他的儿子能平安回去写的这封信,又或许是为了让梁榭帮他立上一功写的这封信,恐怕后者更胜前者,否则为什么这封信偏偏在这个时候收到,为什么又在四帮和‘扬刀盟’争斗不利的时候收到,为什么又是在他升官之后才写了这封信?
梁榭再一次感到心寒,当年那个脾气执拗控制欲极强的‘岳父’不见了,现在他的‘岳父’很温和,也很会来事,对他也远比当年友善,然而他却感到心寒,感到失望,他现在的‘岳父’居然将一个不偷不抢不坑不骗心系百姓胸怀天下的‘扬刀盟’称作是‘邪’,将一个贪抢阴毒祸国殃民破坏朝纲的‘无根党’当作是‘正’,并劝他改邪归正。
梁榭不知这个改邪归正如何改法,也不知这戴罪立功怎么个立法,他出卖的人是当今皇帝,连皇帝都不再追究了他向谁戴罪立功去?‘扬刀盟’的身份连皇帝都承认了他又从什么立场改邪归正去?
“以嘉娴的性子应该不会......”梁榭想了一半,便即停住。“算了,明天再说吧。”梁榭收起信笺,重新放回桌上,脱了鞋上床躺下。
第二天早晨(十一月二十六),梁榭一睁眼发现床上空荡荡的,他立刻坐了起来。
嘉娴在桌子前的椅子上坐着,桌子上放着一只空碗和一碗粥,梁榭穿鞋下地,端起粥喝了一口,粥中有红枣、桂圆、胡桃、花生等七八种食材,味道香甜可口,很显然这是一碗腊八粥。
梁榭只喝了一口就知道这是嘉娴亲手做的,‘扬刀盟’中因练武者居多厨子做饭几乎顿顿都是实在饭,粥从来只是点缀绝少做的这么讲究,而且腊八粥一向是嘉娴的最爱。
“信看过了?”任嘉娴问道。
“看过了。”梁榭咽下口中的粥道。
“你什么打算?”任嘉娴又问。
“我......”梁榭正要回答,忽然止住,反问道:“你的意思呢?”
“我没意思。”嘉娴淡淡回了一句。
梁榭一愣,张了张嘴,却无法接话,这是把天聊死的回答。他低着头慢慢又喝了一口粥,缓缓咽下,又喝了一口缓缓咽下,嘉娴看着他,直到他端起碗来彻底将最后一点粥倒入口中始终没有说话。
梁榭放下碗,隔了半晌,终于问道:“你想回去是不是?”
“我跟了你就是你的人,你愿意回去就回去,你想在江湖上混我就跟你混一辈子。”任嘉娴道。梁榭看了看她的表情,可惜的是她神情淡漠毫无表情。
“你让我想一想,晚上回来再说。”梁榭想说不愿意回去,可又有些不忍,听嘉娴的话音分明是想要回去,他能够理解,人家毕竟是父女,毕竟是一家人,不管曾经怎样,不管离开多久,家人终究是家人。
“好,我等你。”任嘉娴又道,同样是看不出表情的表情。梁榭讪讪一笑,两人夫妻这么多年,他还是有些拿不准她,两人每次闹别扭梁榭总是处于下风,嘉娴总是能控制节奏,这种智商次次被碾压的感觉很是令他不爽。
天已大亮,又到了一天操练的时间,梁榭出了屋,来到武场,谭兴德已开始和‘双杰八雄’演练布阵起来,老鹰和宜丰两人也在互相探讨武功,唐贤和郁栖柏则在旁观。
老鹰性子较急,不知哪句话不同意便跟宜丰叫嚷了起来,宜丰无奈只得耐心解释。
唐贤幸灾乐祸笑道:“宜执事,对老鹰还藏什么私,你将衡统领在‘武阁’中所授搬出来看他服不服气?”
老鹰道:“搬出来就搬出来,我就不信‘武阁’再厉害,出手慢的还能打倒出手快的不成?”
宜丰苦笑道:“唐大人,真不是我藏私,衡统领带我们看的都是他以功力催动‘武阁’墙上的招痕产生的幻象,这个只能当时体会,很难说清楚。”
唐贤一笑不言,宜丰又和老鹰讲解演练了几招,老鹰用的是‘鹰爪手’出招精准、迅猛,宜丰用的是‘小缺手’处处慢老鹰一拍,却毫不费力将老鹰的杀招克制,老鹰招式一被克制立刻收招,然后变化手法再度进攻,然后再度被克制,如此三四次老鹰这才终于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