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凤十六的谨慎沉稳,他原本是可以察觉到姚玉容的心跳和呼吸已经恢复了正常的。但他将她胸口的羽箭拔出以后,抱起她的那一瞬间,他的感觉是——好像一切都结束了。
怀中的人宛若一具栩栩如生的木偶,宛若真人,却没有生命。
她不会再动,不会再笑,不会再说话了。
九年来的目标,九年来的信念,就这样一下子粉碎在了面前。
他原以为自己这些年里找到了很多别的什么支柱,他原以为自己的生命里已经有了更多更美好的事情,而不仅仅只有她一抹亮色。但现在他才发现,她仍是不可缺少的那面承重墙。
年少时候最为黑暗的时光中,她是唯一柔软的光芒。不可替代。
在长年的分离中,她几乎已经被美化成了一种信仰,支撑着他在遇到危险和困境的时候,不肯低头屈服。
于是当她倒下以后,一切好像都灰暗了下去。
一切都无所谓了。
他想过那么多次,那么多次的再见。
他们的十年之约,好不容易捱过了最艰难,最令人怀疑动摇的第一年,第二年,走完了慢慢稳定的第三年,第四年……到了终于可以让人忍不住雀跃起来的第九年了,就差那么一点了……明明就差那么一点了。
他想那时他一定已经拥有了可以主宰自己人生的力量,能够保护好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可结果呢?
没有十年。
还没等到十年约满,一切就都结束了。
……
和凤惊蛰交流了一会儿现在的情况之后,姚玉容不再回复私聊信息了。这时,她感觉到凤十六停下了脚步。
——是走到之前两军相遇的地方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么猜测了,出于心理原因,姚玉容仿佛真的在空气中嗅到了一丝血腥味。
她想,也许凤十六之所以停下,是因为看见了战败方的一地尸体——而更大的可能是,那些尸体大概都是南秦的士兵。
姚玉容从未怀疑过北梁的特别小队会失败——虽然半路突然遭遇了南秦的小队的确是个计划之外的意外——但他们比起南秦的士兵来说,体力、士气、装备都占据优势,如果这都会被反击逆袭的话,那未免也太没用了。
不过……战场上的情形瞬息万变,不亲眼看上一眼,谁能保证万无一失呢……?
这么一想,姚玉容忽然又想偷偷地睁开眼睛看上一眼了。但如果被发现了的话,好像会有点尴尬——被十六抓住装死的话,还不如大大方方的睁开眼睛,光明正大的观察呢。反正他对她来说,并没有任何危险。
就在她犹豫之时,姚玉容忽然感觉自己被凤十六小心的放了下来。
少女心中顿时一紧,第一个跃入脑中的想法就是——他该不会,准备在这里找个地方,挖个坑把她埋掉吧?
那可就太乌龙了!
想到这里,姚玉容干脆的睁开了眼睛,却看见凤十六将自己放在一棵树下,而他背对着她,正跪在一个已经死去的士兵身旁。
他似乎认识那位士兵,此刻垂着眼眸,沉默的伸手阖上了对方尚未瞑目的眼睛。
满地的尸体,大多穿着的都是南秦的军服——不出她所料,北梁的军队赢得了胜利。
此刻,他们应该在蓝渊的带领下,继续贯彻他们最初得到的指令——直捣敌军黄龙。
她该去北梁的营地里和他们汇合,并给予下一步的指示……
想到这里,姚玉容靠在身后的树干上,看着凤十六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
她在继续闭上眼睛假装还没复苏,还是现在就开口叫他,“提前复活”的两个选择中犹豫了一下,最终看着他哀悼的背影,少女轻轻的叹了口气,出声问道:“这是你的朋友?”
闻言,凤十六猛地转过了头来。
他对上了姚玉容的眼睛,顿时愕然的瞪大了眼睛,活像是见了鬼。
“流烟……?!”
“我说过,不用担心我呀。”看着他那不可置信,却渐渐流露出不敢相信的欢喜之色时,姚玉容忍不住也微微的扬起了唇角,弯起了眼睛,“我是还有一条命的妖精嘛。”
……
凤十六和姚玉容抵达南秦营地的时候,整个南秦营地都已经处于北梁的掌控之下了——凤十二被关押在他的帐篷里,因为身份重要——既是谢安的兄长,又是北梁皇帝谢籍的亲族——而没有被直接处死。
不过以他们对他的了解,失败的耻辱此刻大概已经把他折磨的生不如死了。
“安公子!!”而看见姚玉容的时候,蓝渊简直喜出望外。“你回来了!”
他打量着她,目光在她胸口衣服上的一片血渍上停留了片刻,可见她活力十足,完全不像是受过伤的模样,蓝渊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出声询问什么。
姚玉容连忙问道:“我来晚了吗?”
“没有晚多少——差不多刚刚好。我们刚把还有活动能力的南秦士兵们缴械不久……”蓝渊以“凭借神力,安公子做了什么都不稀奇”的念头将自己洗了一遍脑,然后松了口气道:“你的士兵——那些北梁士兵……他们不听我的命令。你再不来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可他一句话刚说完,就看清了她身后的少年,顿时惊愕的愣住了,“你……他……?”
他显然还记得,就是这个少年,不久前刚率领南秦最后的有生力量,在丛林里和他们来了一场遭遇战——真刀真枪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