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孤月烟皓,谢氏听说李凝嫌弃她的鹧鸪裙被窦媛穿旧了,拿着绷子给李凝绣新花样,顺道在寝堂内等着李庸归来,左等右等皆不见人,茱萸在其身侧帮衬着卷线,边卷边说:“姨娘,您说这大娘子的计策可行吗?”
这谢林春的计策可行,只不过无法一蹴而就,需要的是时间,漫长的时间。
谢氏将针尖扎入锦布,上下穿梭,道:“这世上哪有如此多的肯定,没成的事皆做不得准,看天意让不让我们安生的养老了。”
茱萸将线头放进笸箩内,她年纪也大了,至今未嫁良人,若谢氏有何意外,她茱萸也跑不了,她知道府里太多事,不是件好事,她沉重的叹气,忽地想起谢筱春见她那眼神,对谢氏道:“今日我去郡王妃的院落寻大娘子,见到三娘子,你说三娘子,会不会将咱们的事情抖露出去?”
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她心里的刺还未拔除。
谢氏微烦,稍不留神,针尖扎入指腹,谢氏疼的含在口中,横了茱萸一眼,将手里的绣活置气的丢在笸箩中,对茱萸毫不客气的斥道:“最近你的话也是越来越多了。”
最近她谢氏操心的事也是桩桩件件掐着自己的脖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茱萸觉察到自己言多失误,立马住了嘴,将手中的笸箩挪到身侧,静默不言。
谢氏瞧着缠枝银灯座上灼灼的烛火,想起四年前,姜显荣的那个孩子,被一颗东珠给弄没了。
那颗东珠……
谢氏不敢再回忆下去,起身走到矮案前坐下,外头李庸的府兵来请谢氏,谢氏与茱萸互换眼神,跟着府兵一起去了李庸的书堂。
谢氏推门而入,气氛不对,李庸阴沉着脸盯着底下站着的李承与跪着的李慕。
谢氏走到李庸身侧,李庸瞪着李承,沉声道:“那日让你查的那娼妇的事如何了?”
谢氏在想要如何开口,瞧了眼李承,李承在李庸盛怒的情况下,还不愿低头认个错,如此人,怎能转性,谢氏遂开口道:“那娼妇林氏,夫家乃是青州小吏颜真,今年刚转至白洲上任,”停了片刻,又道:“那林氏……曾伺候过郡王,便是五年前被发卖的云雀。”
怒其不争!怒其不争!
五年了还惦记着,他李庸怎么生了这么个逆子,他幼时并非如此,他幼时宅心仁厚,聪颖善书。
李庸不舍得朝李承丢,又无处撒火,气的直咳受,拿着纸镇一下下砸在矮案上,案上砸出了一个个细小的洞与裂纹。
谢氏摸着李庸的背,对李承道:“郡王,你看王爷都被你给气病了,您就讨句饶吧!”
此话直戳李承的痛处,当日与姜显荣争吵,她们都在场,这些人性子只有李凝最冲,从小最爱告状,定是李凝这小蹄子,告到谢氏那儿,被谢氏拿了把柄捅到李庸那儿。
现在来做好人了,给个耳光赏颗枣,没那么便宜的事。
李承冷冷一笑,对谢氏道:“少猫哭耗子假慈悲。”
这逆子好赖不知,李庸将案上的云乐楼的账册一本本砸在李承的脸上,抖着手,指着李承,吼道:“此事已定,再加一桩,你可是要等我废了你,你才高兴。”
时机已到,该上场的都可以上场了。
一直跪在地上的李慕与在李庸身侧的谢氏一口同声的说道:“阿爹,王爷,此话不可再说,嫡长子为重。”
只有李承明白两人的用意,这是抓着他整。
他李承无法继承爵位,就是他李慕的,谢氏的侄女嫁于李慕,跟着飞黄腾达。
他恨谢氏,当初云雀的孩子就是她一碗堕胎药弄了的,更恨李慕,从小李庸的目光都在他身上,而他李承永远都是躲在暗处羡慕的份,哪怕他再谦让,再兄友弟恭,最后李慕惹事,都是骂的他。
李慕如今还学会做戏了。
李承一脚踹在李慕的胸口,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何事!”
这脚踹的真好,踹到李庸的胸口,火上浇油。
李慕生生挨了一脚,也不回手,原本跪着的直接刷地坐在地上,顺势往后扬去,幸而手肘抵着坚硬的地面,佯装疼的只是微微皱眉。
自己闹笑话,还这么对李慕?
李庸手上的纸镇再也忍不住,抬手便要砸去,被谢氏一把夺过,道:“王爷,这一镇纸下去可是要郡王的命啊,他再错也是嫡长子,且先谅他一回。”
谢氏照着谢林春猜想的话说着,却知道此话中嫡长子重复了两遍,李庸有火发不出,嫡长子这三字会变作一枚致毒的针,戳在心里,一旦提起或出事,总能让人提起或回忆,夫妻也好,亲友也罢,都适用。
李承依旧站着,李慕重新跪好,对李庸,道:“阿爹,都是二郎行事尚欠周全,兄长不过是受奸人挑唆。”
奸人挑唆?那罪加一等。
李庸放下镇纸,瞪着李承,对李慕道:“奸人是何人?”
一箭双雕,该倒霉的就要倒霉。
“窦晋!”
李慕说时,不仅要斩了李承身边的重生之人,更要让李凝嫁不成窦晋,李凝是他李慕最疼爱的妹妹,天真无邪,怎么能嫁给如此薄情寡意之人,承前世谢林春之苦。
在一旁的谢氏傻眼了,此事还牵扯了窦晋,那这人李凝是嫁不得了。
李慕缓缓向李庸到处接风宴当日之事,甚至将为何打窦晋相诉,李庸连日来想不通的事也想通了,他当初想不通姜宏的事只有他与李慕知晓,为何李承会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