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姊,我羡慕你,所有人都宠你,我也想与你一般任性乖张,肆意洒脱。”
那是妹妹最后与谢林春说的话,而后挽春被那些面露凶相的兵士拖走后,未再回来……
可惜,挽春到死还是不明白,任性乖张,必有所偿,肆意洒脱,终自吞苦果,人总要为自己的错误受苦,聘者为妻奔为妾,那苦便是徘徊在奢望与绝望边缘。
可挽春这辈子悲剧是谁的错?是她谢林春的错,轻信百戏,活在百戏中,信了世上真有崔莺莺与张生的美眷良缘,风花雪月。
谢林春离开谢府的第二天,曾亲眼在人群中瞧见挽春坐在华贵的嫁辇上转头往人群中深深瞧了她一眼,泪花零落。
挽春对往后的日子得多绝望啊!
那时谢林春才惊觉自己做错了,可惜早已无用,是她亲手生生拆了挽春与如意郎君的好姻缘,替她嫁给了慕王,终其一生,膝下无子,到死都是处子。
到头来却终是害人害己,落的她们姊妹尸骨无存。
所幸她谢林春终是回来了!
谢林春抬头看着前世这些熟悉物件,柏槐粉墙,屋脊鸱吻,飞檐下是不知被风惹响了多少次的护花铃,还有她幼时穿着木屐不知踩了多少次的寝堂前的台基,更有那些对不起多少次的人。
已日落西山,日头不像午时那般毒辣,略有余温,谢林春梳着稚童垂髻,髻上缚湘妃色丝绳,玲珑玉透,直挺地坐在折枝院中的秋千架上,手中拿着布老虎,静守秋日。
云雀有气无力,拖着木屐来上值,谢挽春见她如此,便知定是有事不得她心了,云雀上辈子可是飞黄腾达,鱼跃龙门,若非和挽春在俘虏营相遇,挽春所诉。
她谢林春到死也不知,这馋婢是间接害死全家的女人,上辈子她对这婢子可不薄,现今,如何都要“关心”足下。
谢林春拿眼尾撇了云雀一眼,问道:“云雀为何这般情态?”
云雀瞧着谢林春足下微顿,心生一计,绕至谢林春身后,轻推秋千,唉声叹气,对谢林春吸起鼻子来,又流了两滴伤心泪,道:“婢子心疼大娘子您啊!亲娘早死,如今老夫人年迈,郎君奔忙外职,夫人掌权,大娘子终归是要寻婆家的,以后婚嫁可都在夫人手里,往后如何是好。”
云雀好心思,与韦氏那儿未如意,凭借这层关系,便道利害从属,巧妙离间,挑拨清明,还占护主忠心,为主筹谋。
谢林春不禁笑了,她这折枝院卧虎藏龙,贴身侍婢最摸透她脾性的,若非知晓前世离开谢府前继母韦氏怕她出府受人欺负,倾囊相授,又互诉衷肠,或许不管重活几世也要憎恶排斥韦氏。
“那你说如何是好呢?”谢林春期待云雀顺着她的台阶说出她的想法,她好整治整治。
云雀亲昵地绕到谢林春跟前,半蹲着与谢林春耳语,道:“大娘子与商国公府的李二公子自幼青梅竹马,去自荐枕席也未尝不可,一来给我们郎君多添助力,二来咱们谢府乃并州首富,以后也可倚仗,总不至于婚事被夫人捏着……”
云雀见谢林春脸色难看,想到什么,又多添了一句:“大娘子不必觉得自荐枕席有多丢人,贫家女儿家在你这年纪都做童媳了,大娘子如今正处水深火热,多少要为自己打算,到时候娘子就该对你俯首帖耳了,所以脸面这东西,姑且放放!”
谢林春真是被云雀气笑了,前世做过的糗事,闹得成了日后被群嘲的把柄,今生她可不会再做了,于是抬手就“啪”地一巴掌上手,可惜人小力微,一巴掌下去只能让人有些疼,达不到教训的效果。
云雀捂着脸,顺势“扑通”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瞧着谢林春,这大娘子是怎么了?平日素来最听她的话,从来都是她指哪打哪的,为何今日这般反常?
谢林春觉得这巴掌她打得不高兴,喊来身旁的婢女,众婢应声蜂拥而上,压着云雀。
云雀被压得不住挣扎,眸中尽是不甘憎恨,不甘她一手培养的狗就突然不听她的话,憎恨自己仅是丫头,无能为力,只能大声辩驳,道:“大娘子,婢子可是为您好!”
挽春可与她说过,当年她在府里可是想爬上慕王的榻不成,被逼无奈,爬去了旁人的榻了!还出卖了李慕,以致慕王在九雍山被杀,骂她贱婢都是抬举她。
谢林春悠哉游哉地从秋千上起身,对着云雀露出鄙夷的笑,对令众婢道:“我要去二娘子处,从现在给我打,打倒我回来方可停手,你们要是打累了换人打。”
云雀被压着双眸暗了几分,再抬头,坚定地说道:“大娘子,我祖母可是老夫人的贴身侍婢!”
“再生事端,杖毙!”
谢林春人音虽稚嫩,背后的身份却不容人违背。
谢林春前脚离开,众婢后脚磨拳擦掌,这小贱蹄子终于落他们手里了。
云雀平日嘴巴尖利,为人傲气刻薄,得罪了不少下头人。那些下人平日里粗活干的多,力气大,各个下手都带着风,没打多久嘴角就出了血,肿得与馒头无二。
“你们做甚!这么多人欺打云雀?”少年问众人道
众人闻声望去,见是贵主,手下立刻就松了,不敢再动。
云雀见机,挣脱压制,也顾不得体面,爬到少年脚边,抱着小郎君的腿,哭求道:“李二公子,救救奴婢吧,大娘子她疯了,要婢子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