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笼入偌大的卧室中,映照出镜中人清秀柔美的一张脸。
静微有片刻的恍惚,她缓缓的抬起左手,轻轻触了触自己的脸庞。
她其实很不喜欢出现在这样的亮光下,她也常常避免与亲近的身边人出现在自然强光下。
强光,会让一个人脸上的每一寸瑕疵都放大无数倍。
比如她眼角褶皱里细小的疤痕,比如她,不得不用些小伎俩暂且遮盖起来的耳洞……
很多很多,每一天,都像是踩在薄冰上,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掉下去,摔成齑粉,尸骨无存。
静微又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脸,她的皮肤已经比刚出院回来时白皙了很多,就连虞夫人都说,她总算养回来一些了。
可实则那些所谓的牛奶浴玫瑰浴,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如果不是她偷偷去打美白针,她也不可能恢复的这样快。
为了这张脸啊,她遭了多少的罪?
静微还记得那时候前前后后做了三次手术,她整个脸都肿的像是猪头一样,拆下纱布换药,血淋淋的一张脸,自己都能吓的浑身发抖……
血淋淋的一张脸……
静微忽然怔住了。
淘淘昨夜噩梦,醒来指着房间的角落大喊着血人,血人……
静微渐渐觉得手脚发凉。
她取代了阮静微到了虞家,阮静微的下落,她一无所知。
淘淘和阮静微感情最深,是不是……
是不是那阮静微已经死了,所以淘淘才会梦到她,看到她?
因为她死的不甘,怨气太重,所以她的魂魄才会回到虞家,淘淘年纪最小,阳气最弱,所以她的鬼混才先去找了淘淘?
青天白日烈阳高照的,静微却出了一身的冷汗,仿佛全身的汗毛都根根倒竖了起来。
她撑着梳妆台的台面缓缓站了起来,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如果淘淘认出来那个血人是他最喜欢的小姑姑……
那么,她的存在,就会被人怀疑了吧。
她还没有好好享受这一切,她还没有嫁给厉慎珩做总统夫人呢。
厉慎珩就快回来了,他们就要领证了,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功亏一篑!
淘淘……
静微忽然轻轻的念了一遍淘淘的名字。
你不能怪我,活在这世上,每个人都有她的自私和无奈。
如果你肯亲近我,如果你和过去一样,与我这个小姑姑最亲近,我当然也会好好疼你的……
静微缓缓抬起手,抚了抚自己的脸,我受了这样多的罪,我总要享够这些福气再去死。
……
“小姐在干什么呢?”
玄凌一边迈步进了小楼,一边问阿彩。
“小姐在楼上看书呢……”
“看书?她怎么又有兴致看书了?”
“小姐说,整日闷在这里太无聊了,就让我们找了好多书来看。”
“你去吧,和阿英阿月你们一起去把小姐的行李收拾一下,我要带小姐出去几日。”
“是。”阿彩欢喜的应下了。
小姐闷在家里觉得无聊,整日都恹恹的,现在少主忽然要带小姐出去玩,小姐一定高兴坏了。
玄凌还没走到卧室门口,就听到了门内几声交谈。
“整天养花逗狗的,好像是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似的……”
“小姐啊,多少人想像您这样呢,您偏偏身在福中不知福。”
“可是真的太无聊了啊……”
“您这不是已经开始看书了吗?”
“看书也没意思,要不……”
玄薇单手托腮,灵动眼瞳骨碌碌转了转:“你给我找点什么三年模拟五年高考什么的,我做一做吧……”
玄凌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他上前,伸手把门推开了,沉了脸训斥:“身子刚好一点,做什么题?”
阿月慌忙退了出去。
玄薇轻轻哼了一声,转过脸趴在桌子上,拿书本扣住了自个儿的脸。
玄凌走过去,将她脸上扣着的书拿开:“觉得无聊了?”
玄薇恹恹的点了点头:“感觉自己就像是挂在树下笼子里的鸟儿一样,特别无聊,无趣,没劲儿……”
“我明天要出去一趟,你跟我一起?”
玄凌话音还未落,玄薇已经蹭地站了起来:“去哪?去多久?我也可以去吗?”
要知道,她好像自打病好以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这栋大宅子。
虽然这处大宅院确实很漂亮很好玩,但天长地久的,总是有厌倦的时候。
“去一个叫贡嘎的村镇,有些事要处理,可能需要在那里逗留半个月。”
“我去我去我去!”
玄薇欢喜的举手,玄凌坐下来,看了一眼高兴的双眼放光的小姑娘,心情也跟着大好,原来要讨她高兴,其实一点都不难。
世界这么大,她在哪里呆腻了,他就带她换个地方去住,一辈子说长也长,说短其实也很短。
就这样陪着她,慢慢的走到老去,也是一桩幸事。
“现在高兴了吗?”
玄凌伸手,轻轻拉了拉她的小手:“我让你高兴了,你怎么让我也高兴呢?”
玄薇的脸颊弥漫了可疑的一抹红,她咬了咬嘴唇,飞快的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转过身去背对着玄凌,声音柔软轻濡的响了起来:“我给你做件衣服吧……”
她最近实在太无聊,跟着阿月学缝袍子呢。
滇南很多男人平日无事的时候,就穿一件长袍子。
她刚学会裁剪,还不知道怎么绣上花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