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
今天的余府已然看不出当日喧嚣的景象,曾经能排到集市上送礼劝善的人群到今天还不如街面叽叽喳喳飞来飞去的麻雀更衬得眼。
倒是门口的那道对联没有换,红纸早就掉浅的颜色,而那墨迹应该是渗入了门柱子,不得不夸一句余家老爷的笔法苍劲有力,仿佛当年颜鲁公颜真卿投胎到了大明朝,依然一副筋骨铁打般的样子。
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
门口没有摆着两尊驱邪庇福用的石狮子,那是衙门口前才能摆的高贵物件,只是当年刑部特别批了上千两雪花银,请石匠师父雕了六尊石狮子,说是要在顺天府与下面两个大县的每一座衙门大牢门口都要摆上两尊,镇一镇那尚书老爷所说的大牢里冲天的怨气。
可惜这银子算是交了,只是这石狮子不知道哪一年才能摆到县衙大牢的门口。
推开大门,又有一整块的镶嵌了不少云母石的大屏风,余大老爷再挥笔泼墨,洋洋洒洒的写下《长歌行》的最后一句: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这话当年在西北可是风行一时的,就算是没读过诗经的村里小子也都会说上这几句诗,毕竟在那个赤红镶金赵字旗飘扬的西北年代,就算余大老爷不是西北出身,那番痛快与豪气,余大老爷好歹也尝到了几分。
看着余大老爷满身的衣锦玉珏,还有他早就泛白的胡子,这话无论怎么看都非常有说服力。
本来屏风后面还有一大片的花园,只是从上个月的飞来横祸起,这片花园也不过十余天的时间,居然让余大老爷伺候死了全部的花,不仅是余大老爷呆了,连余大老爷仅剩下的二姨娘以及两个死心塌地的丫鬟仆役都呆了,最后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老爷您是真的不适合养花。
余大老爷一想,也可能是这个理,于是大手一挥,亲自挽袖子扛锄头,将好好的花园全都挖了个通透,然后将从街面上买回来的菜籽都洒到了地上,还就真是出了奇,这才多少天,真就是长出来一茬又一茬的韭菜,到如今,已经长得水嫩碧绿的。可除了这些韭菜,那些撒下去的白菜籽儿萝卜籽儿,连个屁都不放,活生生的把自己憋在地上。
就像如今活生生把自己憋在府中的余百川余大老爷一样。
那话是怎么说来着?讨好皇上与讨好权臣来说不难,难的是脚踩两只船而湿不了裤裆。
余大老爷这个人,算天算地,猜南猜北,到头来不得不叹一句自己没那个脑子,钻营生意翻翻冤案,再不济还能提笔挥毫来一段颜筋柳骨,可自己的这些个擅长的偏偏自己都看不上眼,就像这地里的菜籽儿,长出来的韭菜肥的一茬是一茬,而没长出来的菜籽儿挖都挖不出来了。
烂在了地里,烂成一对臭泥巴,偏偏看不见一茬茬的韭菜,余大老爷也看不见自己翻过的一卷卷案宗,经营的一桩桩生意,满头满脑栽进争权夺利的大泥巴坑里,到今儿就等着臭了。
当然,这些只不过都是乱七八糟的闲言碎语,说话的人也不过是那集市上满嘴醉话一口一个洒家的糙汉子,当头的正主什么心思,谁也不知道。
小丫鬟轻轻的推开侧门,就连她都晓得大门口不知道有多少个盯梢的,走侧门心里也会踏实很多,她垫轻了脚,绕过门口挥毫泼墨的大屏风,就看到自家老爷穿着雪白绸缎的短袖,半趴在地上,一手操着镰刀费劲的割韭菜。
小丫鬟忙是走上前来,将装满了蔬食的篮子放到一旁的干净处,便说道:“老爷,这等粗活还是交给奴婢来忙活的好,老爷一身金贵,别伤了骨子。”
余大老爷听见有人说话,半趴在地上的身子别了个姿势,满是灰土的脸转过来,却看着自家小丫鬟正蹲在他身旁,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他,余大老爷居然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你还没走呢?”
这话,余大老爷险些就说出口去了,可是想了想,还是将这句话咽回了肚子:
“哦。”
余大老爷吱了声:
“什么金贵不金贵的,俩手俩腿。”他说着,摇了摇头,继续趴在地上割韭菜。
“老爷......”小丫鬟刚想说些什么,却感觉到有个人走近了过来,她忙抬头一看,便瞧见一位穿着深色服饰、也仅仅是钗了两根珍珠簪子的二姨娘,不知道过来的。
小丫鬟忙着起身,冲着二姨娘行了个万福常礼,忙叫了声:“二姨奶安康。”
余大老爷一听,也抬起头来,冲着二姨娘点了点头,然后一手攥着成把的韭菜,一手撑着地,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还不快扶你老爷一下!”二姨娘冲着小丫鬟厉声说道。
小丫鬟一听,忙是搀着余大老爷的左臂,将他扶稳当了,这时,却是余大老爷轻轻的推开丫鬟,然后故作一番笑脸:“老胳膊老腿的,虽说还查着好几天才到花甲,可这老的也太快了些。”
“您这才不算老呢。”小丫鬟说道:“要说老,还得是卖猪肉的那个老头,都说才五十来岁,可看着却像是个古稀之年.......”
小丫头这话,听着就知道又是个不合时宜的话,二姨娘早就皱着眉头,仿佛小丫鬟下一句刚吐出一个字儿的时候二姨娘就要把她剩下的字都给堵回嘴里一样。可正巧着,还是余大老爷了解自家二姨娘,他忙是将手里还沾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