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玉轩这地方,看上去不怎么好,不似外面的青楼妓院一般开的红红火火,也没有安排人在门前揽客,但是以张风云的眼力,却看得出,这里来往的都不是什么普通人。
最起码,这楼中氤氲的一片浩然正气,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能蕴养出来的。
张风云看着入眼的浩然之气,撇了撇嘴。
朝中的重臣,白首的大儒,总是往来这烟花之地做什么。
不过张风云虽然看不太惯那些酸腐的文人,却没有什么和那些人当面打交道的想法,他来这里只是为了找人,至于别的什么,他并不是很关心。
许是他正在门口站立的有点久,里面竟然有一个男人迎了出来。
这男人穿的不错,走路也很正派,看上去一点不像是这楼中的龟公。
可他偏偏就是。
“这位公子,是来找哪位姑娘的?”
若说这天下什么人眼睛最尖,不外乎是,酒楼的小二,客栈的老板,青楼的姑娘,这些迎来送往的人,张风云跟前的这个龟公也自然身在此列。
早就知道高唐的红袖招名满天下,没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楼子也这么讲究。
相比起来,风雨楼还是差了。
“我来,倒也没想找什么人,不过是想找个地方坐坐。”
张风云说的是实话,他找的人不是这楼中的姑娘,而是这楼外面的人,他在这,不过是准备守株待兔罢了。
反倒是那个龟公觉得自己明白了张风云的意思,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情,转身引着张风云进了楼中。
翠玉轩里面没有张风云臆想中的女人脂粉味,空气中弥漫的是一种淡淡的清香,像是初春雨后的青草味,又像是夏末雨夜荷塘中的莲花香。
婉转的胡音伴着少女的浅吟低唱在楼阁之间流转回档,虽然悦耳动听,张风云却也觉得平常。
听过琴姑的琴音,其他的听起来都有些索然无味,何况真算起来,这楼中的乐调还不如琵琶女在江上弹奏的那曲琵琶。
随着绕入了翠玉轩东南方的小阁,领路的男人自己便要退去,离开前,还对张风云说了句有吩咐随时叫人。
张风云微微点了点头,打赏了一锭银子,让他备些瓜果送上来,转手坐到了窗子边上。
这翠玉轩的布置,像是弦月,这处小阁正好是在其一角之地,刚刚好能将全景收入眼中。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翠玉轩来往的人流也越来越多。
今天这样的夜色加上飘雨,应该正好等人。
……
……
翠玉轩这样的楼子,自然是有后门的。
这样的门都是用来供给楼中的丫鬟小厮平时出门采买东西用的,有时候也会有送菜的送东西的人来。
翠玉轩这个后门就开在东南的墙角,刚好,是张风云看不见的地方。
这样的雨天,翠玉轩的后门是不应该开的,偏偏今天开着。
柳十三抱着小花狗撑着伞走过来,正看到门口等着他的小少年。
翠玉轩这样的地方用的人总是从小养起来的,这小少年自小被养在此处,虽然没见过柳十三是什么样子,但是听妈妈的描述,人总是认得出来的。
“柳先生,您总算来了,弄月姑娘今天称病不见客,特意等着您呢。”
柳十三上前拍了拍少年的肩,把怀中的小花狗和手中的伞都递给他,说道:“别让人打扰到它。”
“柳先生请放心,我懂得分寸。”
少年一手举着伞,牢牢抱着小花狗,像是抱着什么珍贵的瓷器:“您快进去吧。”
柳十三走出伞面进了翠玉轩,那少年撑着伞,往后退了退。
往轩中走数十步,便是弄月阁。
他站在雨中,看着虚掩着的院门,忽然就想起了稷下学宫的细雨绵绵,不像长安的雨打在身上令人生疼。
苦笑着摇了摇头,柳十三觉得自己站在她的院门前,就不该想这些东西,该想一想她的。
院门向内开出一道缝隙,柳十三贴紧那道缝隙进入了小院。
而院门后,并没有人。
柳十三将院门关上,环视周围,略有些诧异,还未等他走近那栋小楼,一道倩丽的身影便冲入他的视线之中。
到了此时,柳十三竟不敢去看那道身影。
他还未走近,楼中便吹出一道清风,吹干了他身上的湿气,一路护送他走入楼中。
很少有人知道,翠玉轩的当家头牌弄月姑娘,修为这么强大。
“从稷下到长安,没有不习惯吧?”
帘后的美人轻轻开口,声音婉转,却让柳十三酸了鼻子。
他抿了抿嘴,低声说道:“还好,总算学宫中的师兄们还算照顾我,一路也不困难,月儿,我好久没听你弹琴了,为我弹一曲吧。”
“好啊,你等等。”
弄月抱着箜篌坐下,指尖划过琴弦,拨弄出婉转悠扬的曲调。
他们第一次相遇时,她便是在弹奏这支《广寒》。
柳十三也坐下来,静静地看着,仿佛天色未暗,大雨未落,一切都是好样子。
不远处的小楼上,张风云摇着手中的酒杯,玩味的笑着。
“广寒孤寂,这姑娘心中,愁绪不少啊。”
他轻声说道,眼神却牢牢锁着柳十三。
他等的就是柳十三。
从边境过来,听到柳十三这位被稷下学宫逐出门墙的消息,他便记下了这个名字。
不过,他还要再看看。
一曲毕,弄月抬头看了眼柳十三,柔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