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明白孟氏的来意后,程曦决定去找程晖。
自程时走后,程昕和程晟也去了平阳府的蔚贞书院,拜在当年程昭的恩师门下读书。廖园如今冷清了不少,程昭、程昀和程景均已成婚,程昱还在甄氏族学读书,如今廖园里便只有程晖一个人住着。
程曦去时,程晖正打着赤膊背对着她在院子里举石锁。
十七岁的少年身形瘦长精实,光洁的皮肤上布满细小汗珠,在阳光照射下映出细微的晶亮。褪到腰间的中衣打了个结,围着渗出一圈深色的汗痕。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听见程晖伴随着石锁上下而出有规律的呼气声。
六哥他,并不是文弱书生。
程曦看着程晖的背影,脑中浮起前世程晖留着短须,手拿账册一脸认真同家中管事商讨她陪嫁庄子的模样。
那时候的程晖总让她觉得有些笨拙。
在打理庶务方面程晖并不擅长,但好在他诚恳谦虚,遇事会请教府中有经验的管事,常年在程家各处庄子、田产和铺子间奔走,栉风沐雨却任劳任怨。
程曦从前觉得程晖是个宽和平凡的老实人。
“六哥。”她脆生生地朝背对着自己的程晖喊。
程晖一个不稳,石锁重重落在地上。
他回过头,见是程曦带着个小丫鬟,正站在廖园的景墙门洞中笑嘻嘻看着自己。
程晖爽朗一笑,刚要回个招呼,却忽然想起自己打着赤膊,忙面红耳热地说要擦个汗,便带些狼狈地快步回屋去了。
程曦“噗嗤”一笑,转头同锦心说道:
“人说近墨者黑,都是自小在一个院子长大的兄弟,六哥怎么一点都没学到四哥的厚脸皮呢”
锦心神色如常,垂眸看着鹅卵石子路:
“六爷只是太热,擦汗去了。”
程曦觉得锦心这个波澜无惊的性子实在厉害——自己两辈子加起来都是活了三十多年的人了,与十一岁的锦心一比却显得很是不稳重。
她轻咳一声,端起微笑矜持地点点头,走到院子里的石廊下等程晖。
石廊顶上缠着成片蔚茂的葡萄藤。五月初的季节,葡萄藤上已经结出一串串如翡翠珠子一般的碧绿小葡萄,掩在层叠的藤蔓和叶子中,不太容易现。
程曦双手交叠,端立于藤下,眼珠子转来转去的在藤蔓中找青葡萄。
身后竹帘轻砰门框,程晖撩起帘子走出来。
他身上套了件石青色祥云纹袴褶,只系了衣襟带子与盘扣,并未束腰带,衣摆下露出的仍是方才扎着绑腿的宽裤。
“小九。”程晖朗声唤她。
程曦忙收回眼神,转过身,朝着程晖矜持地浅笑:
“六哥。”
程晖大步流星朝她走去,低头看着不到自己胸口的程曦,笑着问道:
“你怎么过来了?”
程曦看向他身后地上的石锁,不答反问道:
“你在练石锁?”
程晖哈哈一笑,抓了抓头,有些不好意思道:
“练着玩儿的,就当强身了。你找我有事?”
程曦想起方才看到的景象,并不信他这番说辞。
她心思转了转,道:
“嗯,先生布置了题,我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想先来问问你,省得祖父又嫌我脑子转不过弯。”
程晖听了连连摆手:
“我可不行!我于这些经诗文章完全不开窍,看书不过半个时辰便要打瞌睡,你找我可帮不上忙!”他笑道,“五哥倒是学问很好,可惜他在武安,只怕来不及帮你。”
甄氏族学在邯郸武安县,程昱仍在那里读书,准备两年后的科举。
程曦原想探下程晖的学问底子,但听到“武安”二字后忽然心中一动,转变了主意。
她看着程晖笑道:
“你先听我说题,也许就知道呢。”她一顿,缓缓道,“先生问,雁门之战李牧何以取胜?”
程晖眸中一亮。
“闻先生居然考你这种题?”语调中不自觉的露出兴致。
程曦点头,继续瞎编:
“我不爱读这些,只记得《千字文》中说‘起翦颇牧,用军最精’,然而他何以用军取胜却是一窍不通……你知道吗?”
程晖面上浮起自信的笑容,很是兴奋道:
“居然这样巧,偏偏这个我知道!”
他示意程曦去石廊下坐,一副要谈古说今、长篇大论的模样。
程曦从善如流。
“你不知道,这武安君李牧当真是一代名将!”程晖满是崇敬的说道。
他将李牧如何以税养兵,如何谨烽火、多间谍,如何辄入收保、误导敌军,如何诱敌入深、布设奇阵歼敌……一一与程曦细说解释。
“……李牧作战,大致就是避其锋芒,知己知彼,敌强我守,敌弱我进。以己长克敌短。你再将他的厚兵政策添加一些写上,应该就差不多了!”
程曦定定望着程晖不说话。
程晖兴致勃勃说完,却见程曦一言不,他又抓抓脑袋,有些楞楞地尬笑:
“怎、怎么了小九?是不是我说的不清楚?”
程曦笑着摇头,缓缓开口道:
“六哥你真是自谦,说什么不问不好,原来是哄我呢。”
程晖一怔,忙解释道:
“不不不,绝不是哄你,也非自谦。我是真的不爱看书念诗写文。你还没读到《史记》吧?这武安君的事迹在《史记》中记载很是详尽,你去看了便知,武安君其人当真十分了得……说来惭愧,整部《史记》,我也只是熟悉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