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骑马自相国寺急急驰回京中,容潜没有如裴霖所猜赶去皇城,而是回到位于长安街琉璃胡同的承恩侯府。
他径直去了主院,守在院外的粗使婆子见了忙上前拦他:
“世子爷,二夫人在里头与管事们说事儿呢,您若没什么事儿啊,还请……”
让裴霖上前一脚踹到了边上。
容潜大步走入主院厅堂,守在堂外的管事妈妈见裴霖凶着脸就要上前,忙闪到一边由着容潜闯入。
堂下站着几位管事打扮的人,见了容潜纷纷让到一旁见礼。
堂上坐着一位年约四十的妇人,珠翠满鬓、体态丰腴,正是承恩侯府二老爷之妻杨氏。
她一双微微下垂的眼看着容潜,冷笑道:
“哟,这不是多日未见的世子爷么?”
容潜看着杨氏,开门见山道:
“济宁街的金银铺子,下月便会有人接手,一应账务人等趁早清算干净。”
杨氏愣了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她不由勃然变色,重重一拍桌几,震得茶盅哐啷作响:
“混账!你这是什么态度!目无尊长、毫无教养!”
却绝口不提铺子的事。
容潜神色极淡:
“将安家入的股也退干净。”
杨氏闻言一惊,立时转头狠狠望向管事们所立之处。当中一位管事忙慌着脸摇头,示意与自己无关。
杨氏不由眯起眼打量容潜,冷笑道:
“不知世子爷哪儿听来的风声,没得在这里攀咬!你母亲的铺子向来是由你祖母拿主意,有什么你便去同她老人家说罢。”
容潜置若罔闻,淡淡道:
“安家与陈家就要交换庚帖了,那日淳明公主也在赏花宴,竟没提么?”
杨氏霍得站起身,失声道:
“什么?!”
容潜不再理会她,丢下一句“下月初一接铺子”便转身离开。
杨氏死死瞪着容潜背影,胸口几番起伏,呆立片刻后忽然撇下众管事,提了裙子慌忙朝后院承恩侯夫人魏氏处去。
不过两刻功夫,魏氏的马车便出了承恩侯府急急朝皇城去。
容潜站在远处,看着魏氏下了马车,将苏皇后给她的御急宫牌递给端门守兵,不过多时便有内城马车出来接了魏氏入皇城去。
裴霖见容潜一副要等程曦出来的模样,忍不住苦着脸上前道:
“爷,您能做的都做了,程小姐什么时候出来谁也说不准,咱要不先回去?”
他一大早便蹲在山门候程曦,结果等了小半日只等来个秦肖不说,连口水都没喝上就跟着容潜自相国寺跑回承恩侯府,又跟着跑来皇城外头做桩站了老半天。
容潜看了他一眼,朝端门外百步远的茶水铺子走去。
茶水铺子里摆了七八张桌子,此时快要到午,有不少人坐在那儿吃茶点,多是换值休息的禁军卫兵及在皇城衙门办公的大臣家仆。
容潜与裴霖在最后一张空桌旁坐下,要了壶茶和几盘点心。
裴霖就着茶水风卷残云般扫光了点心,嚷着让再上几盘。
容潜静静坐在一旁想着程曦的事。
她信上那句“想是不忿四哥所为”让他没法不担忧——上回面见苏皇后时会遇上淳明,就是因为她一个不高兴打杀了某位嫔妃身边的宫女,这才来找苏皇后帮着善后。
淳明这样的性子,若当真要对程曦做什么,只怕谁也拦不住。
只盼程曦知道小意服软,莫要在宫中与淳明硬碰硬才好……容潜眉头深锁,手中握着茶碗半日也未见喝一口。
身后有人轻声道:
“夫人,您看此处没空桌儿了,咱们不如先回府去罢?”
容潜与裴霖闻声略略侧目,见茶水铺子外站着对主仆,那管事婆子扶着一位气华内敛的夫人,二人正为难地看着茶水铺子里满座众人。
那夫人视线一圈扫过,正好朝容潜处看来,一双眼睿明却平和。
容潜收回目光,就听那夫人沉默片刻后,不急不缓道:
“在此等会罢。”
“不如您再去马车上歇会儿,奴婢在此守着,等一会儿有了座儿……”
“等会罢。”依旧不急不缓打断道。
容潜看了裴霖一眼,忽然起身走到一旁去与两名禁卫军拼桌。
裴霖愣了愣,继而起身让伙计将桌子收拾了,便也端着茶水过去容潜身边坐下。
那夫人一怔,随即目带感谢之色朝容潜看去,容潜神色淡淡向她微一颔。
伙计利索地将桌面收拾完,那婆子拿出帕子将桌面椅子再细细擦一遍,然后仔细扶着夫人入坐。
她又自袖中取了一只精细的小锡罐子出来,将里头茶叶倒在另一方帕子上,吩咐伙计用此茶泡水来,继而恭恭敬敬站到那位夫人身后去。
在座都是常与达官贵人打交道的,并无人敢贸然抬眼去打量。
裴霖悄悄瞥了眼,低声道:
“……还真讲究。”
容潜置若罔闻,心下仍想着程曦。
她今日没游成相国寺,若是在淳明处受了气,晚上花灯街的乞巧会大概也不会去,怕不得委屈坏了……他不由皱眉。
日头耀耀高悬空中,不知不觉便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那边桌上伺候的婆子忽然盯着皇城宫门看了半晌,继而低低惊喜道:
“夫人,那似乎是小姐!”
那位夫人颇为意外,竟一下站起身朝宫门处张望,只看了片刻便急急离开茶水铺子朝宫门快步走去。
裴霖闻声不由探起脑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