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玹忽然又靠过来,皱眉看着殿上:
“父王怎得这般抬举那小子。”
何琨随声望去,见李柏松端酒上殿敬贺,何禛正和颜悦色的同他说话。
执酒上殿,便是一些老辈将士都没有这待遇。
李柏松虽是李承宗的儿子,但军中向来是lùn_gōng排辈的地方,讲资格怎么也轮不到他李柏松。
何琨看了一眼面色泛白的何玘,但笑不语。
李柏松恭敬但不怯懦地回了何禛的问话,而后在何禛示意下一一向老夫人和城阳王妃敬酒,容氏与孙氏同样给他面子举了杯。
李柏松最后来到何玘面前,弯下高大的身子向何玘请酒。
何玘垂眼敛容,仪态端庄地起身,微福还礼后端起酒盏以袖相掩浅啜一口。
这下便是何玹也瞧出了一些门道。
他看了看李承宗,又看了看与熊青等人喝酒的容潜,低声嘀咕:
“我还当父王中意晏行……”
何琨横了他一眼。
何玹老老实实闭上嘴,只在心中可惜。
待酒过三巡,容氏便道困乏,先行离席,王妃与何玘陪着她一道回了西苑。
城阳王妃在西苑坐了阵,与容氏说了会话,而后带着神思不属的何玘走了。
容氏待城阳王妃离开后,吩咐下去:
“去前头瞧着,若一会散宴后王爷未见疲困,便请他来一趟。”
身边人忙应下去了。
容氏闭目靠在美人躺上,皱眉沉思,脑中想起一幕幕往事来。
一旁伺候的小丫鬟上前为她拿捏腿脚,让容氏摆手打了:
“去把祝妈妈叫来。”
小丫鬟忙退了下去,不一会便有一位管事妈妈自殿外快步赶来。
那祝妈妈见容氏神态,忙将一干伺候的尽数打下去,继而挽起袖子轻轻来到容氏身后,为她揉按额头。
“春岚,”容氏闭着眼,缓缓道,“你说,我当年……做错了吗。”
祝妈妈心下一跳,立时便明白容氏所指为何。
她陪着小心道:
“老夫人,这都过去二十多年了,您怎得还放不下这个结?”她一顿,“当初您也是一片心意为了箬小姐好,只是世事难料……”
容氏没说话。
祝妈妈便不再说什么,只小心仔细地为容氏揉按着额头。
殿中寂静无声,容氏由祝妈妈为自己舒缓涨的额头,渐渐睡去。
待她小憩片刻后醒来,见祝妈妈正坐在榻旁为她捏拿着腿脚。
“什么时辰了,前头还没散么?”容氏随口问道。
祝妈妈正要开口,便听候在外头的丫鬟齐齐唤道“王爷”。
何禛自殿外走进来,没带任何侍从。
“娘。”他随意在雕虎纹镶金高背禅椅上坐下,身上有淡淡酒气。
容氏点头,祝妈妈忙让人端来茶水。
“前头散了?”容氏问道。
何禛用茶盖微微拨开浮叶,“嗯”了声,低头喝下一口茶后觉得通身舒坦不少。
容氏看了祝妈妈一眼,后者立时便带着一众伺候的人尽数退出殿外去。
何禛垂目饮茶,眼都不曾抬一下。
容氏看着面前已然成为一方霸主的儿子,端容沉声道:
“王爷,自你十五岁定亲后,我便再也不曾干涉你的任何决定。”她盯着何禛,“但今日,我少不得要问清楚,你可是有意让阿玘嫁给李承宗的儿子?”
何禛拨着手中茶,沉默片刻,继而随口笑道:
“……您不是常念叨阿玘年纪不小了,该为她寻门亲事么。”
容氏不由面色微变。
“你莫要与我装糊涂。”她紧紧盯着何禛,“你是北境之王,而李承宗身为一方大将,手握雄兵……你是生怕他章家想不起咱们娘俩是不是!”
何禛闻言,将手中茶杯轻轻放下,回视容氏:
“只怕到时,他章家有心无力。”
容氏一怔,继而背上寒毛耸立。
她呆呆看着儿子,半晌才喃喃道:
“你、你当真……”
何禛看着她不言语。
容氏呆怔许久,才缓缓开口道:
“孙氏她……知道吗?”
何禛摇头,淡淡道:
“此非儿戏,何需与旁人多言。”
容氏不由定定看着何禛,正色道:
“王爷,不论当初心甘与否,孙氏她是你自己选的妻子,是你三书六礼受封朝命的王妃……可不是什么旁人,你莫要忘了!”
何禛看着容氏,眼中神色莫测。
容氏又道:
“还有阿玘,她是你唯一嫡出的孩子。”她眼中难掩失望,“你就非得将她推上风口浪尖吗?”
何禛忽然轻笑。
“娘,”他往身后椅背一靠,缓缓道,“孙氏是儿子选的,我没忘。但当初与我说‘欲成事者无私情’的可是您,莫非您已然忘了?”
容氏面上一白:
“彼时如何一样?那时咱们娘俩朝不保夕!”她望着何禛,声音微颤,“你可是……还在怪我将箬儿送走?”
何禛眸中颜色忽得一沉。
容氏怔怔望着窗外,嘴角翕合,许久后才轻声道:
“禛儿,你是我九死一生落下的骨肉,是我含泪吞血养大的儿子。但不论你如何功绩卓著,别人说起来,你都只能是先城阳王妃的儿子,将来承宗入祠,也均与我无关。”容氏面色苍白,“箬儿也是我自小养大的,娘做了一辈子的‘老夫人’,不想她再同我走一样的路。”
何禛沉默不语。
容氏眼中不由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