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姐放下手里的木梳,背过身去,默默地垂泪。
她在梅斓的身边已经有三十多年了,说是像过去的陪嫁丫鬟也不过分,无论梅斓的脾气有多么坏,兰姐一直都是忠心耿耿地照顾她。
哪怕梅斓已经和傅智渊离婚,不得不从傅家搬出来,又被傅锦行给软禁在精神疗养中心,兰姐依旧不离不弃。
“不梳头,这样好看,他们都喜欢我这个样子……兰姐,你说,智渊会来看我吗?万一撞到我和智汉……我好怕呀……”
梅斓半天没有听见兰姐的声音,又开始自说自话起来。
她的脸上甚至流露出了少女一般的娇羞,整个人犹如在思念情郎一样,既期待,又害臊。
“三丫头,你该吃药了。”
兰姐轻声地唤着她的小名,擦了擦眼角,她倒了一杯水,塞到梅斓的手里。
这段时间,她的治疗效果还不错,起码不会大喊大叫,砸东西打人了。
让她吃药,她也会老老实实地吃下去,不再偷偷藏在舌根下,趁机吐出去。
“兰姐,锦行是不是很忙啊,他好久没来了,我想见一见锦行,还有津津……”
梅斓吞下药片,抓着兰姐的手,孩子气地摇晃着,口中碎碎地问道。
“是啊,锦行太忙了,他过一段时间就会来看你,还有津津。对了,津津现在还有一个妹妹,你现在有孙子,也有孙女……”
兰姐耐着性子说道,让梅斓躺下来,又给她盖好了被子。
她也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了,每天照顾梅斓,十分辛苦,渐渐地开始吃不消了。
之前傅锦行提出过,再找一个护工,但兰姐却坚决不同意,甚至用绝食的方法来抗争。
无奈之下,傅锦行只好答应,让她继续负责照顾梅斓的饮食起居。
不过,他也特地聘请了一个专业护工,每天会过来带梅斓去晒晒太阳,在楼下转一转,以及测量各种身体数据,兰姐同意了。
“真的?锦行又当爸爸了?我怎么不知道……”
梅斓一脸惊讶地嘟囔着,药效逐渐发挥作用,她睡着了。
其实她知道,只是忘记了,光是兰姐就说起了好几次。
等梅斓睡着了,兰姐又拿起几件换洗衣服,去了卫生间。
画面就定格在这里,慕敬一没有再继续往下看。
他派人在梅斓所在的病房里安装了针孔摄像头,直接连在自己的手机上,随时随地都能知道她的情况。
不过,慕敬一很少去看。
他对这个女人的情感,实在太复杂了。
慕敬一比任何人都恨梅斓,可他又改变不了,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这一事实。
人的出身,是没有选择的。
彻底关掉屏幕上的图像,慕敬一有些烦躁地看向窗外,他本以为自己可以用仇恨填满一整颗心,然而……
那个女人已经疯了,却还惦记着她“唯一”的儿子。
至于被她抛弃的那一个,大概早就被尘埃掩埋,如同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吧。
想到这里,慕敬一自嘲地笑了起来。
他是有多不招人待见,才会在出生的当天就会被人丢掉?
呵……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吩咐司机开车。
在路上,慕敬一还让司机去一家知名的华人餐厅里打包了两份饭菜。
明锐远刚做完手术,这两天都不能吃喝,起码要在七十二小时之后才可以少量摄入流食,暂时只能靠营养液来保持体力。
一见到他走过来,之前一直守在门口的四个保镖立即站得笔直地问好。
“慕先生,他们没有出来过。”
为首一人主动汇报。
“除了你之前跟我说过的那些话,他们没有再说别的了吗?”
慕敬一皱着眉头,轻声问道。
“那对男女一直不说话,我们也觉得很奇怪,后来一看才知道,女的睡着了,男的找了一本书在看。”
手下一脸尴尬地回答道。
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一个睡觉,一个看书,都不知道是应该说他们太心大,还是太淡定了。
“知道了,你们轮流去吃饭吧,留下两个人。”
慕敬一一摆手,推开了休息室的房门。
果然,他一眼就看见,傅锦行坐在沙发上,而孟知鱼就枕着他的大腿,身上盖着他的外套,睡得正香。
傅锦行放下手里的书,似笑非笑地看着慕敬一:“兰德先生的鼻子还好吗?我猜,应该需要进行手术吧。鼻梁骨断掉,还是很疼的,唔,让我想想看,刚好有一首歌叫做《会呼吸的痛》……”
不等他把话说完,慕敬一已经变了脸色。
他两步上前,一把揪住了傅锦行的衬衫衣领。
傅锦行也马上抬起手,飞快地扣住了慕敬一的手腕。
两个男人在相互较劲儿,正在睡梦中的孟知鱼被吵醒了,她睁开眼睛,一脸迷茫。
一看到慕敬一那张很帅但是很欠扁的脸,孟知鱼顿时意识到,这可不是在做梦。
她想也不想,张开嘴,一口咬在了慕敬一的手背上,大概在无名指的位置。
他完全没有想到,会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整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疼痛就从手指根部传来。
“啊——你这个疯女人!”
慕敬一脱口喊道,本能地松开了手。
但孟知鱼却怎么都不肯松开牙齿,反而更加用力了。
整张嘴里都蔓延着一股铁锈味,涩涩的,腥腥的,牙齿磕到手指骨节上,撞得连牙床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