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土墙斑斑驳驳,像在诉说年代的久远。
两间低矮的茅草房正对着院门,黑洞洞的窗户像大睁着的眼睛。院里没有一丝活力,显得灰蒙蒙的,连房檐下的水也是黄呼呼、黑沉沉的。
这里,就是卢小闲的家。
苦水村的夜晚静得早,茅草屋内亮着一盏昏暗的油灯,潮湿霉腐的味道让人很不舒服。
又臭又脏的床头横着一个破枕头,露出破棉絮的被子被胡乱地揉作一团。床边放着一张已破出好几个洞的木桌,上边放着一口破碎出好几个缺口的碗,还有两只沾满了残渣的盘子。两个无依无靠的男人在一起生活,屋里的脏乱可想而知。
父亲倚在床边,编着竹席。
卢小闲坐在桌前,目光随着火苗来回忽闪着。
良久,卢小闲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这一个月他叹气的次数,比从小到大加起来还要多。
“吱呀”一声,破烂不堪的屋门被推开,一个留了山羊胡子的人走了进来。
见到来人,父亲面上露出一丝惶恐,赶紧站起身迎了上去。
“刘里正,这么晚您怎么来了?”父亲恭恭敬敬向对方作了个揖。
大唐以百户为里,五里为乡,每里设里正一人。里正负责调查户口,课置农桑,检查非法,催纳赋税,虽没有品秩却是村里的最高长官,相当于后世的村长。
刘里正是土生土长的苦水村人,四十岁上下的年纪,做里正已有十年光景了。
瞅着屋里的乱想,刘里正耸了一下鼻子,显然很不喜欢屋里的味道。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也不客套,直截了当的说:“明天该轮到你们这一保去找祥瑞了,别家我已经说过了,最后才到你这知会一声!”
大唐户籍实行邻保制,四户为邻,五邻为保。刘里正说的一保,就是卢家左右相邻的五家。
“明天我一定按时出发!”父亲忙不迭应道。
“那好,我先回去了!”刘里正朝父亲点点头,转身离去。
卢小闲在一旁的冷眼旁观,刘里正虽然说话很客气,但语气中分明是命令的意味。
别拿虾米不当海鲜,别把村长不当干部。
卢小闲来自后世,知道村长的权力有多大,至少对流人身份的父亲,还是有不小的震慑力。
刘里正走后,父亲没心思再做手中的活计,焦躁的在屋里来回踱步。
卢小闲觉得奇怪,正要询问,却见又有人推门走进了屋里。
来的是张猛的父亲,他也是接到了刘里正的通知,这才来找父亲商量的。
“卢哥,刘里正来过了吧?”张猛父亲问道。
父亲点点头。
“我们怎么办?”张猛父亲愁眉苦脸。
“怎么办?难道能扛着不去?”父亲没好气道。
张猛父亲的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从二人的谈话中,卢小闲大致知道了他们为何而烦恼。
则天皇后改唐为周,尊号圣神皇帝。世人皆知圣神皇帝喜欢祥瑞,朝廷大臣为了迎合皇帝,费尽苦心寻找祥瑞。远在天涯海角的南巴县,自然也不例外。
南巴县一直盛传望云山上有奇龟,据说头为蛇型,龟甲上有九个黄灿灿的圆形方孔铜钱钱印记,故被称为“蛇头金钱龟”。
刘里正接到县衙的命令,让每家每户派出人手去望云山寻找祥瑞。二人是流人身份,早已被官府拿捏惯了,哪敢怠慢。
卢小闲心中清楚,麒麟、凤凰、龟、龙、白虎五灵,历代都是最高等级的瑞兆。蛇头金钱龟是天大的祥瑞,肯定会让大小官员趋之若鹜。
良久,张猛父亲忧心忡忡道:“可是,望云山怎么去的成呢?”
张猛父亲的顾虑是有缘由的,望云山有致命的瘴气,一向被视为南巴禁地。
岭南各地皆有瘴气,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望云山的瘴气却与其它地方不同。他处的瘴气吸入后还能活命,可望云山的瘴气吸入必死无疑。
据说,当年秦始皇征讨百越,数万秦人死于望云山深处,冤魂聚拢之戾气,最终汇聚成了夺命瘴气。近年来,被瘴气夺去性命的有数百人之多,在南巴百姓眼中,望云山与阎罗殿没什么两样。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父亲斟酌道,“既然官家安排了,不去肯定不行,看运气吧!”
……
卢小闲行走在望云山下的大峡谷内,心中感慨万分。
一个月之前,就是在这里,他误踩银环腹蛇,穿越到了大唐。仅仅只过了一个月,他又故地重游了。
卢小闲父子相依为命,父亲要去望云山,不放心把儿子一个人放在家里,自然要带上他。
“小闲!你累不累?”张猛气喘吁吁。
按理说,此行张猛完全可以不来望云山,但听说卢小闲来,作为一个称职的跟屁虫,张猛当然不能缺席,缠着父亲要同去,张猛父亲拗不过只好带上了他。
听张猛的问话,卢小闲知道他肯定走不动了。以张猛的体格,走这么远的路,不累才怪呢。
“阿爹,我们歇一会吧!”卢小闲轻声请求父亲。
父亲心疼的看了一眼儿子,扭头用征询的目光看向张猛的父亲和林老汉:“要不,我们歇歇再走?”
张猛父亲点点头。
林老汉耸耸肩,表示赞同。
林老汉是个鳏夫,并非流人身份,而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林老汉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用尖细的声音对卢小闲父亲说:“我说卢小哥!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