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墨?”肖腾的眼死死将墨儿瘦削的背影钉死在他的眸底,“不是孙墨?”
“不不不……不是!”是,也不敢是!
孙墨儿一急,背对着肖腾,连手都跟着大蓬头一起摇了起来,只是奇怪:为什么腾哥哥嫁了馨儿后变得更可怕了!
“不是?你怎不敢转过来……看我?”虽这背影比肖腾记忆那活蹦乱跳的身影瘦了一倍不止,但行迹十分可疑!
肖腾想也不想,起身,就绕过了长桌,直奔,墨儿身后而来。
这架势……
“腾哥哥!”孙馨慌忙横在肖腾身前,“不可!”
然,肖腾是谁?除了北堂傲,谁能挡住他的路?
他只拿手中的匕首刀鞘一拨,便成功地以鳄鱼挑青蛙般的力度,送馨儿上了那边的墙:“把你的脸转过来!”不是孙墨,为什么不敢看爷?
肖腾宛若大山般,已经用他黑黑黑的高大身影拢住了孙墨儿背后所有所有的光明。
“我……我……我……”你不会找我来拼命吧?
此等形势下,还能有挣扎的余地?
弱弱弱的孙墨儿,怯怯怯地回转身,小脸也不知是被陌生的强大气场吓住了,还是打小吃人太多,拿人也不少,又或者当年亲过人家……反正……理太亏,反正她看见肖腾,就满心没了做人的骨气,尤其大女人的立场——
生生挤成了一团柳金蟾眼底的皱纹纸:
“我我我……我……”下次,你就是借我四条腿,我也不敢逃婚了!
墨儿吓得两眼湿漉漉的,宛若一只才刚满月的猫,就分肖腾记忆里儿时的墨儿一个模样。
“嗵嗵嗵!”
心内好一阵狂跳!
肖腾两眼扣住墨儿漆黑的大眼睛,惊得忙压住自己要蹦出去背叛了墨儿的心,好乖乖,他真是思妻心切,居然能把一个脏兮兮一个小叫花看成了他的墨儿。
越看越心酸,肖腾忽然就想起儿时,墨儿赌气一句“我不喜欢你”后,他追着墨儿,打得她满头包时,她哭哭啼啼的样子……
不曾想……一语成机……十二年后,她果然是抛下他,跟着别人远走高飞了!
不提不想,一提一想,肖腾刚还是一副蛮不讲理的气势汹汹样呢?转眼,神情一黯,眼圈一红,居然忽地,就毫无预警地抬脚走了——
就这么走了——
在所有人都以为暴风雨就来临时,走了?
柳金蟾傻了:这是认出了,还是没认出,又或者她判断错误?
孙馨一颗几乎脱口而出的心,又如样原封不动地回到了它原来的位置上,只是……她默默地将余光扫过了刚才扁她,而得肖腾难得一瞥的女人——
天生一张桃花脸,一看就是个很能在男人身上下功夫的花心女!她孙馨儿,绝对会让她和她的帮凶今晚就卷铺盖走人!
入夜,招财叠着衣裳,进宝铺着被……
一桌的山珍几乎没动过一筷子,尽管早就冷了,然肖腾手拿筷子,还仍旧只瞅着桌上的红烛一阵阵地发呆。
怎么想,怎么忘,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都是那个小叫花漆黑如墨的眼,那是一双过去只有墨儿才有的眼,黑黑的,看似呆呆的,但看久了,就会觉得她可爱得让人恨不得狠狠狠地抱在怀里,就像宠小猫儿般,把她爱得掏心掏肺的。
细论起来,他也不是打小就那么爱墨儿,最初是他娘天天恩人恩人,念得他耳朵都生老茧了,可爹呢?
娘不在时,总是抱着他长吁短叹,说孙家虽然门第高,说尽管嫁进孙家,他肖腾就可以像那些大户人家的儿子般,有轿子坐,能将绫罗绸缎穿出门,还可以将各种漂亮的珠宝挂在身上向世人炫耀他家的财富,像个最华贵的公子了,但……
孙家穷得可以一年到头都在家吃豆腐,还死撑着文人的骨气,不肯接受他们家的半点帮补——
爹担心他嫁过去,就是无止境的家务,顿顿青菜炖豆腐,甚至一年到头都没有一身好衣裳,最可怕的是……不当官,就很可能饿饭!当官也有可能吃不饱饭……
更别说墨儿爹还不喜欢他,嫌弃这门婚事,他婚后小女婿被虐日子,可想而知!
爹愁啊愁啊,他也跟着愁啊愁,暗说这天天顿顿豆腐白菜可怎么吞得下去?
可……
后来,一次墨儿病得很厉害,很厉害,那时,他记得,墨儿才三岁,大家都说要去了,他和墨儿的婚事,眼见就要黄了!
他和爹那叫一个高兴啊,兴奋得觉都没睡着。
谁想,次日,娘却说要送他提前嫁过去,给孙家冲喜,爹哭啊,他也抱着房梁哭啊,死都不要嫁过去当小鳏夫!
大周女人的意志是不可违逆的,娘的话就是圣旨,无论娘多么疼他,但恩义永远都是第一,只因没有孙墨儿的娘当年的相救,也不会有他们肖家,而他,不是因着和孙家的这婚事,也不可能打小养得这么精贵,成为娘的掌上明珠,肖家的大活宝——
当然,爹也不可能说扶正就扶正,论资排辈,也都永远排不上他,更别说,他还能打出生到现在,都不曾离开过母亲和父亲的左右——
这是他其他姐姐,甚至季叔,乃至娘以前的大房,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那天……
他记得下着蒙蒙细雨。
无论他怎么哭,娘都那么冷漠地将他塞进了空荡荡的大轿子,一块几乎和他一样大的红盖头,就那么罩在了他的头上,只道了一句:“时辰到,起轿!”
他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