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用细长的蓄养了许久的水葱样指甲尖,百无聊赖地拨弄了几下那支金钗,对伺候在一旁的杜鹃说道:“金钗归你,镯子给芍药。”
杜鹃忙上前接了感恩不迭,又替胡氏梳妆,耳边听见胡氏念叨:“今日戴珍珠吧,瞧着温和。二爷本来在酒仙楼设宴庆祝,此刻被那贱人扫了兴致,回来定然不开心——还是珍珠让人心神安定些……”
她脸上展现出在下人面前从没有的温和与关爱:“……再备一盅安神茶……”只有严家俊美如谪仙的二爷,才能看到胡氏的温柔。
外间的雨倾盆地下,丝毫没有要停歇的迹象。
穆春身形瘦削,衣衫单薄,跌跌撞撞跑出严家,往穆家老宅方向冲去。
街上空无一人,似一座被雨水洗劫的鬼城,灰蒙蒙,阴森森。
揉了揉发麻的膝盖,穆春没数自己跌了多少跤,受了多少处伤,只记得最后一跤,跌在一顶轿子前。
蓝身红顶的轿子,严二爷的。
她坐过无数回。
她忍不住浑身瑟瑟发抖,犹如一只被困的小兽,绝望而不甘。
一颗心,在恐惧中碎开。
脸上身上,满是污泥。
然,该来的还是要来。
来喜上前看了挡路的“乞丐”一眼,惊疑道:“穆姨娘,你何时跑出来的?为何要拦二爷的轿子?”
什么叫跑?什么叫拦?
这朱雀大街,是回穆家的必经之路,再拐一个弯,就能看见穆家大门。
而酒仙楼,则在朱雀大街街口前三十步而已。
真是巧。
雨势滂沱,来喜打着伞,到轿窗跟里面的人耳语了两句,穆春在哗啦啦的大雨声中,只听见模糊的四个字,带着咬牙切齿的恨和不屑:“……打死不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