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夫人知道这事儿之后,整个人顿时就呆住了,“轰”的一声,脑子里、心里一片空白。
她都做了什么啊!回想起前两天自己跟春霞说的那些话,她抬手就不轻不重的甩了自己一个耳光:这张嘴要来做什么!尽惹祸!
惊惧后怕过后,杜夫人忍不住又生出一股悲愤和委屈:她明明就是大将军夫人,在自己面前笑得那么和气,一口一个“杜姐”,对于自己的身份却是半个字也不提!反而还不动声色的看着自己的笑话!
这个世上,竟有这么欺负人的事儿!
可是,人家是大将军夫人,就算欺负人、就算在肚子里差点没笑翻,那又怎样?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参将遗孀罢了……
杜夫人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失望,忍不住背地里偷偷的狠哭了一场!她原本还想挑拨挑拨左大夫跟大将军夫人之间起矛盾,自己好借机从中得利,现在看来,根本不可能了!
但愿大将军夫人能够放过她,她便心满意足了!
放过——杜夫人瞳孔一缩,忍不住一阵惧怕。她会放过自己吗?她心里没有底!
左思右想,杜夫人将心一横,第二天一早,便找上大将军府去,求见大将军夫人。
简管家吓了一跳,见她态度坚决也不便说什么,只得硬着头皮进去通报。
年东南第一反应就是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皱眉道:“去告诉她,夫人没空见她,让她回去吧!放心,我曾经说过的话不会不算话,让她安心!”
春霞却是心里一动,叫住了简管家,微笑道:“既然她来了,想必找我有事,我见见她又何妨?”
“何必这么麻烦呢,没有这个必要啊!”年东南笑得有点儿忐忑无奈。
“哦?”春霞撇撇嘴,似笑非笑的偏头看向自己的丈夫。
“那你去吧,我等着你!不过你要快一点,我今天要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年东南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无奈答应。
春霞咯咯一笑,起身一面往外走一面向简管家道:“带她去花厅!”
杜夫人听见简管家说春霞肯见她,心中顿时有点茫然,不知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更加紧张,跟在简管家的身后,每一步迈出去只觉得重若千斤。
她突然后悔了,后悔来这一趟,有种想逃的感觉。
“简管家——”
“杜夫人,前边就是花厅了,我们夫人在里边等着你呢!快去吧!”简管家不动声色的打断了她的话。他不知道她会说什么,他也不想知道。女人和女人之间的事情,况且一头还牵扯到自己的主子,一个聪明的下人,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远远的避开。
杜夫人无奈,勉强笑笑,点头道:“多谢……”
花厅中,春霞坐在宽大的圈椅中,一手手指在身旁的茶几上轻轻的敲击划拨着百无聊赖,穿着淡紫色缠枝花镶边的褙子、白绫长裙,挽着松松的堕倭鬓,鬓角鸦青,眉若刀裁,薄施脂粉,闲适中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轻轻踏了进去,杜夫人的脚步更迟疑了起来,犹豫着该如何上前见礼。春霞忽然抬头,冲她微微一笑,抬手指了指旁边的位子笑道:“杜姐来了,请坐吧!”
杜夫人猜不透她话中含义和她的笑容,心中一凛,快步上前在她面前跪了下来,垂首陪笑道:“见过大将军夫人,民妇是哪个名牌上的人,敢在大将军夫人面前坐!”
春霞没料到她会如此,忙起身弯腰去扶她:“杜姐,你这是做什么呀!快起来吧!”
杜夫人扶着她的手不肯起,仰头半是苍白半是羞愧道:“先前民妇口无遮拦,说了好些不该说的糊涂话,还请大将军夫人您大人大量,原谅民妇吧!民妇——民妇这张嘴真是——真是——”
杜夫人轻轻的颤抖起来,心中陷入了一种走在钢丝绳上的恐惧,上下左右无遮无拦、无依无靠,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入万劫不复。这一阵疯就是眼前这位大将军夫人轻轻巧巧的一句话。
春霞轻轻的叹了口气,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咬得血红的唇,水雾萦润的眼睛,还有那惊惧颤抖的神情,她突然极不是滋味起来。
她突然觉得,杜夫人其实也挺可怜的。想必老家也没有什么人了,没了丈夫,又没有儿女可以傍身,她唯一还拥有的就是自己的年轻和美貌,想要靠着这个为下半生寻一个依靠,这也没什么错。
对她来说,这也是她能想到的最好、最有机会可行的办法了。
而要寻找依靠,还有谁比年东南更合适呢?更何况她有机会住进大将军府、有机会接近东南,自然将心思打在他的身上。
她与方水秀,与那些一门心思想要做人小老婆的女人,是不一样的。
“杜姐,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着这么糊涂呀!”春霞一脸的茫然,失笑道:“你快起来吧!你这样倒叫我不好意思了!”
杜夫人睁大了眼睛,愣住了。
春霞呵呵一笑,已经用力扶起了她,让她坐下,自己亦回了座位,笑道:“杜姐快别这样!先前咱们在军营里,杜姐你做事认真勤勉,有条有理,心思缜密,我是很佩服你的!你对我又那么热心,告诉我许多这边的事情、教给我许多话,我这心里一句句可都记着呢!”
杜夫人脸色又是一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讪讪的。
她有点摸不清春霞的意思了。她先是一脸茫然听不懂自己的话,这会儿又说一句句都记着,她到底是记得还是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