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那是李温吧?”薛绍走上前来,直言道,“为何他见了我,就要躲?”
“呃……什么李温?”薛顗做迷惑状,“二郎你今天怎么了?”
看到大哥在自己面前如此装聋作哑替他人掩盖,薛绍真想仰天长叹。当下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拉起薛顗的手就直奔书房。
“二郎、二郎,你做什么啊?”薛顗多少有一点吃惊和紧张,因为一直以来薛绍在他面前都是极为懂礼。今天这情况很是不妙,薛绍非但没顾上礼数,仿佛还动了一丝怒气。
“来——”薛绍不由分说的将薛顗拽进了书房,反身锁上门,然后双手将薛顗按得坐在了书桌前的大椅上。
薛顗的眼睛都有点直了,“怎、怎么了?”
“大哥。”薛绍先是唤了一声,然后定定的盯着薛顗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想我们薛家,灭族吗?”
薛顗猛然一怔,“二郎,无端的你说这种话干什么?吓煞为兄也!”
薛绍尽量的压抑情绪、平复心情,说道:“大哥,非是我危言耸听。你若再与李温这样的人密切往来,那我们薛家,就真的大祸临头。”
薛顗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
“谁也救不了。”薛绍仍是一字一顿,再又补充了一句,“谁也逃不掉!”
“这……”薛顗显然有那么一点慌张了,结巴道,“不至于吧?”
“很至于。”
薛顗连忙解释道:“越王李贞是太宗皇帝陛下之子,是母亲大人同父异母的兄弟,也就是我们的娘舅。父亲大人在世之日就曾与越王交好,后来为兄又曾与越王同州为官,本是亲族又是同僚因而更添往来彼此亲密,这并非秘密。越王的三公子李温,与你我同是表兄弟。你或许和他不太相熟,但为兄曾经和他有过一段相处,多少有点兄弟之情。今日他来了长安吊唁刘相公,事罢之后顺道过府拜访了我一下,有什么打紧?”
“既然只是顺道拜访,为何见我要躲?”薛绍一句话问到了核心。
薛顗张了张嘴,无话可答。
“大哥,你不用解释,更不用遮掩。”薛绍道,“我知道你们谈了一些什么。或者说,我知道你们想谈一些什么,只是暂时还没有谈而已。”
“……”薛顗的表情微微一变,仍是不说话。
“大哥。”薛绍认真的看着薛顗,“我们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当然。”薛顗点头,神情变得略微复杂了一些。
“我们曾经同患难,共生死。现在和今后,也是一样的同休戚,共命运。”薛绍道,“那些姓李的上百个生下来就没见过面、认都认不完的表兄弟,没一个做得到。”
“二郎,你不用说了。”薛顗突然扬了一下手打断薛绍,说道:“李温来找我,确实跟我谈了很多。主要,就是谈的武太后的事情。李温见你来了突然回避,是因为尴尬。白天的时候你曾经遇到过他吧?当时,你仿佛不是很热情。如若再被你冷遇一番,人家堂堂的公子,脸上也不怎么好看啊!——为兄以为那不过是人之常情嘛,有什么特别紧要的?”
薛绍总算略感欣慰的微微一笑,这才是兄弟之间该说的话。
“二郎,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值得你如此紧张?”薛顗也重视了起来,认真道,“千军万马阵前,你也谈笑自若。今天……这是怎么了?”
“大哥,这世上有那么一样东西,远比千军万马和洪水猛兽,更加令人忌惮。”薛绍道。
“什么东西?”
“命运。”
薛顗迷茫的眨了眨眼睛,“为兄,不是很明白。”
“大哥,你心里一定很明白。”薛绍轻叹了一声,自己也坐了下来,“只是你不愿意承认,或者是不愿意往深处去多想。”
“……”薛顗沉默了一阵。
“李温在玩火,越王也在玩火。”薛绍说道,“他们玩得并不十分高明。大哥,你如果也想跟着一起玩,务必先想一想后果。”
薛顗仍是保持着沉默时的表情,平声静气道:“既然二郎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上,那么为兄倒是想问二郎一个问题。”
“兄长请说。”
薛顗道:“如果李唐神器易手、江山改朝换代,我薛家,何去何从?”
这一层窗纸,算是捅破了。
一时间,薛绍竟然无语以对的陷入了沉默。心里,无非是百般纠结,百感交集。
听大哥这话,很明显他和李温这些人密切往来了不止一天两天了。他们私下里都在商议一些什么,不用打破砂锅问到底,薛绍也能够想到。
“你不说话,就代表你也不止一次的思考过,为兄提出的这个问题。”薛顗站了起来,手剪于背,开始慢慢的踱步。
薛绍看到,他不再掩饰,不再搪塞,没有彷徨,也没有了慌张。
——那只能证明,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主意,甚至已经有了筹划!
“历史有它必然的规律。有时候,连细节都是那么惊人的相似。”薛绍看着薛顗那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情不自禁的说道,“那么惊人的……血腥!”
薛顗突然不寒而栗的打了个寒颤,扭过身来瞪大眼睛看着薛绍,惊道:“二郎何出此言?”
被薛顗这么一问,薛绍也猛然感觉一阵不寒而栗。
薛顗顿时神色大变,“二郎,你、你这样的英雄人物,竟然也会……惧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