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绍走到扶手边低头一看,是兄长薛顗。于是他快步走下来到了薛顗面前,对他拱手而拜,“小弟来京多日不及拜望兄嫂,死罪、死罪!”
“你我兄弟之间,就不必如此客套了。”薛顗一把抓住薛绍的手腕,用足了力气自己都在发抖,激动的道,“二郎,你太了不起了!太了不起了!愚兄以你为荣!以为你豪啊!!“
薛绍笑道:“骂人而已嘛,其实我练了很多年了,一直没机会展示这门手艺。今天就拿裴炎来试了试。”
“哈哈!……”薛顗被逗得大笑,笑了两声又连忙捂住怕走了风,定了定神他再道,“但是裴炎毕竟是当朝首辅宰相,阁部政事堂与三省六部乃至御史台,全都在他掌握之中。二郎还是需得谨慎一点,莫要太过激进跋扈,耗子急了还咬人呢!”
薛绍点了点头,微笑道:“多谢大哥提醒,我会多加注意的。”
“哎呀……”薛顗长吁了一口气展颜一笑,像是扬眉吐气又像是自叹弗如,说道,“我老薛家沉靡了将近二十年,如今有了二郎你这样一位英雄人物,早晚必当复兴啊!”
“兄长先不必说这些了。”薛绍微笑道,“我不在的日子里,家里一切都好么?嫂嫂和侄儿是否安康?弟弟一家是否和睦?”
“好,都好。”薛顗连忙点头道,“少时你有了空,回青龙坊和我们聚上一聚。早几日听说你回了长安,我们去太平公主府探望于你,却被禁止入内探望。回家之后我们都很担心,你嫂嫂是彻夜未眠以泪洗面,当真就以为你成了阶下之囚呢!”
“让家人担忧伤心,是我的弥天罪过。”薛绍连忙对薛顗拱手长拜,“还望兄长恕罪!”
“你我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说这些作甚?”薛顗连忙将薛绍扶住,欣慰的看着薛绍,眼眶都有些红了,哽咽道,“父母二老在天之灵若能见到二郎如此出息,理当展颜笑矣!”
“那是我最大的欣慰。”薛绍微笑的点了点头,“兄长,现在不便多说了,我还得去政事堂继续骂那裴炎。容我完事之后,必然回家探望兄嫂家人!”
“好兄弟,你去!”薛顗挥袖抹了眼睑,说道,“无论是成是败,请你记住,我们是一家子。我们永远与你同进退共荣辱、齐患难襄生死!”
“小弟,记住了!”
薛绍拱手弯腰双手合起,由头拱至于手与心相齐,给了薛顗一个大拜之礼。
“不必多礼,快去!”
政事堂里,空气仿佛都要凝结成了实质,压抑到让人喘不过气来。
武则天主持政事堂的御前会议已经有很多年头,实在是见多了各种的政治博弈甚至是拍桌子骂仗,但一般都是两派人或者多方人马争执不休,她还从来没有经历过今天这样的情景——薛绍一个人,独战一群宰执大夫!
武则天既惊讶又好奇,还有一点年轻时才会有的热切期待与心血沸腾——这个初入仕途的年轻人,还会带给我怎样的惊奇与震撼呢?
裴炎脸色铁青,从下朝之后一个字都没有说过。回了政事堂以后他也没有搭理过任何人,只是端坐在他的位置上,双手交叉抱在腹前,双目半闭屏息凝神,像是在为接下来的一场战斗养精蓄锐。
其他的宰相与御史人等都已经入了座,就在末席给薛绍留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
薛绍被他兄长叫住了,还在外面说话。大唐朝堂之上的所有大神们,一起将注意力放在那个空空如也、不起眼的座位上,静静的等着那个狂妄又惊奇的小子,走进政事堂来。
武则天端坐着没有动,挪了挪眼珠子看了看眼前这些位高权重的宰相大夫们,心中暗自一笑:一个弱冠小子,竟让一群在朝堂之上混了几十年的老夫子们屏息凝神如临大敌!……有趣,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