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绍马上就置办了宴席,款待程伯献。+,
“薛少帅,我来敬你!”程伯献面带愧色的举杯,说道:“有件事情我得请你原谅——适才令兄和令嫂前来探望于你,被我挡回去了。因为朝廷下令……不许任何人前来探视于你。”
“也就是说,我被软禁了?”薛绍微笑道。
程伯献苦笑的点了点头,“不知道朝廷上面,为何单单点我前来负责此事。这不是摆明了让我为难么?”
“没什么为难的。”薛绍笑道,“你奉命办差只管公事公办,我绝不怪你。你我二人之间的兄弟情义,与公事毫不相干。”
“有薛少帅这句话,我就心安了。”程伯献长吁了一口气,“我先干为敬!”
“请!”
二人刚喝完一杯,薛绍的部曲连忙来报,说御史大夫韦思谦到了,就在府门口等着求见。
程伯献连忙站起身来,抱拳道:“少帅,我就不方便再呆在这里了。”
“程兄先请自便,我来料理。”薛绍微笑点头送他走了,然后叫人去请韦思谦进来。
大唐的御史是独立于三省六部这些行政部门以外的监察机构,御史台的最高官员御史大夫的级别和实力,基本上可以和宰相尚书这些人持平。
对于韦思谦这个人,薛绍不是太熟,只知道他是出自京兆韦氏这个大姓家族,科举进士出身,根正苗红的仕族高官。从朝野上下对韦思谦的评议来看,这是一个满腹经纶又骨鲠刚强的正直之人,绝对不是同族的韦玄贞、韦巨源这种货色。
韦思谦进来了,年近六十的一位老者,一身正式的官服,一丝不苟的对薛绍拱手拜了一礼,“御史大夫韦思谦,见过薛驸马。”
“大夫免礼。”薛绍起身微笑的回礼,“请坐。”
“谢座。”
韦思谦一板一眼的坐下,神色严肃的说道:“本官奉陛下之命,主审薛驸马被告十六宗罪而遭弹劾一案。按照律法,但凡遭到弹劾的官员,必须前往御史台受审。但是陛下有令,不许执拿和拘押薛驸马,只在太平公主府中审理此案。因此本官此来就是为了告诉薛驸马,在案情得以审查清楚并做出明确的宣判之前,还请薛驸马暂时不要离开这座府第。”
“好。”薛绍微微一笑,答应了。
“得罪之处,还请驸马宽宥。”韦思谦仍是那样正襟危坐,一板一眼,“除了本官以外,一同参与审理此案的还有门下侍中兼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刘齐贤,刑部尚书裴居道,另有一名侍御史宋璟。我四人将于三日后辰时开始,在太平公主府里正式问案。问案的过程不予公开,只有陛下钦派的起居郎和左右史官从旁记笔。除了与本案相干的证人原告人等,其他人等也不得参与其中。”
“好。”薛绍仍旧只是说了一个字,点头笑了一笑。
“本官话已说完,就此告辞。”
韦思谦这就起了身,拜礼而退。薛绍也未多言,叫侍从送他出府。
“好,没事了。”薛绍依旧慵懒的躺了下来,“去把程将军请回来,另置酒菜,我要与他一醉方休!”
陈仙儿和家里的侍从们早就人心惶惶,见到薛绍仍是这般镇定都很是担忧。但无奈薛绍下了命令,他们只好照办。
程伯献去而复返,依旧和薛绍对饮。看他的神色,仿佛比薛绍还要更加担心,酒也喝得不踏实。
“程兄怎么满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薛绍把玩着酒杯,笑而问道。
程伯献苦笑的道:“薛少帅,现在你落到这般处境,无数人在为你担心。但我怎么觉得,你反倒是最不担心的一个?”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担心又有什么用呢?”薛绍微笑道:“明日事,明日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程兄,来陪我多饮几杯!”
“不喝了!”程伯献有点急躁的把杯子放下,皱着眉头郁闷的道:“薛少帅,你怎能如此自报自弃呢?”
“自报自弃?”薛绍笑了,“有吗?”
“你都已身陷囹囫,犹自饮酒作乐,不是自报自弃是什么?”程伯献说着都有点来气了,大有一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咬牙道:“薛少帅,念在我们曾经袍泽一场的份上,我奉劝你赶紧想一想办法,解决眼前的危机。任凭你是皇亲国戚还是宰辅元勋,但凡为官之人,谁能经得起御史台的一个‘查’字呢?……你、你还是别太托大了!”
薛绍呵呵直笑,“程兄的一般好意,我是真的心领了。但是有句老话,塞翁失马,蔫知非祸。我现在确实失去了自由,但保不齐这是好事呢?”
“这还能是好事?……你没喝多!”程伯献冷笑一声,感觉都有点气糊涂了。
“不吵,不吵!”薛绍呵呵直笑,反倒来劝程伯献了,“再怎么说,我还有三天的逍遥快活。程兄若是还把我当作袍泽弟兄,可敢陪我痛饮三日?”
“……”程伯献实在无语了,狠狠的挠了几下头,猛然一把拿起酒壶,揭了盖子一顿猛饮——
“不就是喝酒吗?——只要还没醉死,我便陪你痛饮三日!”
薛绍和程伯献,就真的痛饮了三天三夜。喝迷糊了便就地躺下,自有陈仙儿和府里的仆婢们照看;醒了就继续再饮,丝竹歌舞烂醉如泥。
这在任何人看来,薛绍就是在苦中作乐,肯定是已经自报自弃。
三日后的清晨,薛绍洗了个澡修了一下边幅,稍稍的拾掇了一番仪容,准备迎接他御史台对他的“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