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承嗣听薛绍说关系到小命的问题,也多少引起了一些重视,便道:“你若不说出一个道理来,怎让我信服这个战略是错的?”
“错得不能再错了。”薛绍说道,“以突厥国力,无论如何也吞不下整个大唐的河北。他们的目的,只是想要熬过冬天之后大肆劫掠一番,补充他们急需的粮食和物资。你放弃了太原以北的上千里国境,无疑是正中下怀。他们根本不会前来正面攻打并州,只在其他的州县大肆劫掠一番,随后便裹挟财富粮食和百姓人口扬长而去,你将奈何?”
“那、那我就率军追击,夺回城池和百姓人口啊!”武承嗣瞪大了眼睛。
薛绍又笑了,“岂不论你追不追得上,就算追上了,你打得过吗?就算打得过,被焚毁的城池、被杀害的百姓、被糟踏的庄稼,那些还能复回吗?——这所有的损失,都会算到你的头上!因为你错误的军事部署,导致大唐遭遇开国以来最大的败绩与损失。武尚书,到时候不交出你的一颗人头,根本不足以平军愤、平民愤。到时就算武太后想要保你,也难掩天下悠悠之口。在你的一个颗人头和冒天下之大不韪二者之间两相权衡,你觉得她老人家会如何决择?”
武承嗣浑身一颤,表情当中终于表露出了一丝惧意!!
“还有一些事情,你务必知道。”薛绍继续说道,“薛某一路追击侵犯丰州的突厥敌军辗转杀到河北,侥幸之下救了朔州。随后又趁胜南下,在代州大败突厥五万大军,几乎将其全歼。有此二捷,我军大可以在代州立稳脚跟,与突厥为战。若能驱逐敌军收复云州力保河北内地不受兵祸,好歹也是大功一件。武尚书,我知道你是想要绝地反击,立下收复河北的盖世奇功。但我不得不提醒你,在你立下奇功之前,就先就犯下了杀头的死罪。并且这个罪过,不是任何功劳能够抵偿得了的。那你还不如你听取我们的主张,现在就挥师代州抗击突厥。这至少是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武承嗣头一抬,眼一亮,明显是动心了!
薛仁贵一直静静的旁听,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但是心中却在暗暗的佩服薛绍——他居然能和武承嗣这样的小人相同谋划,并且将他说动,真不可思议!他年纪轻轻就有了这样的隐忍、机智、耐心与清醒的政治头脑,殊属不易!
薛绍的心里其实很清醒,自己为官这么久别的没学会,有一样早就了然如胸——官场之上没有绝对的朋友也没有绝对的敌人,只有绝对的利益!
薛绍自己和武承嗣之间是有私仇,但眼下武承嗣不过是想贪图一些军功好回朝向武太后请赏而已。从某种意义上说,武承嗣现在和自己有着同样的利益诉求。至于事后如何将军功“坐地分赃”,那是另一码事。当务之急是不能因为这个小人的愚蠢,而白白的贻误了战机。
所以,必须及时点醒他!
正因为心里有了这个底,薛绍才有把握说动武承嗣。否则,他今天绝对不会这么好脾气的和武承嗣长篇大论,良言相劝。
武承嗣暗自琢磨了一阵,犹豫不决的道:“那……云州陷落的责任,谁来承担?”
薛仁贵顿时冷笑,小人!——凡事先想推脱责任!
薛绍不动声色的道:“适才我已经说过了,防守反击的点子是谁给你出的,便斩谁的头!”
“那……若是朝中的宰相事先定下的筹划呢?”武承嗣故意反问。
薛绍再度笑了,心说你当我是傻子么?大唐的朝廷可不是大宋的朝廷,从来就不会让一群书生事先把一场战争的战略和战术,全都死死的写在纸上,并严格约束将领出征之后只能按纸上所写去用兵打仗。
朝廷定下大体战略倒是可能,但一场战争具体该要怎么打,基本上全在统兵将领的把握之中!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给予将领最大的信任和用兵权,这就是大唐名将辈出、威服四海的一个重要原因所在——我带了这么久的兵,岂能不知?
“那——必斩宰相!!”薛绍还没来得及答话,薛仁贵一口就说了出来。
显然,老将军已是忍无可忍,再也不想废话下去了。
武承嗣被薛仁贵喝斥了一句非但没有发火,反而怒拍桌几一手指向门外,“来人,将李仙童拿下!!”
薛绍当场就笑了,狼狈之盟,往往就是这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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