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悦将煤油灯放回到桌上,自己倒了杯水喝,望着无际的黑夜,感受着身子随整个房间摇晃,静静无声。
冷水入喉,那触感,跟溺水一样。
回忆起从悬崖上跳下来的那一刻,他好像又回到了前世。身体自由落体,风从下面往上吹,纯白的天空中,那里会一一展现这一辈子所认识的人。
其实,死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折磨人心灵的,是死前的恐惧。
可他到底还是没死,又一次与死亡擦肩而过。
君悦自嘲一笑,心绪豁然明朗了很多。前世,他害怕死亡,可到底最后还是死了。白齐让他好好活着,他就好好活着,从不问为什么,只当是一个承诺。
今世,又死了一回,反而觉得其实死也没那么可怕了。似乎那些曾经的心里的阴影和害怕,在跳入河中的那一刻,全都解脱了。
既然老天爷两次都不让他死,他何不如赖活着,高高兴兴的活着,为自己活着。
即便现在没有一个活着的理由,可她相信,那个理由总有一天会出现。
人的一生,也许不会只爱一个人,没有了白齐,还有其他人,为何一定要守着旧人的记忆度日?
白齐,我决定了,我要把你忘记了。
君悦转头看了床上的人一眼,会心一笑。他当初将他拉下山崖,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肯定不是殉情。
“小屁孩。”
没想到,这小屁孩胆子还蛮大的,竟然不怕死,屡次让他放手。
房门有响动,君悦转头看去,走进来一人。
房内昏暗,他看不清楚是谁,也不知是男是女。
“哟,姑娘可算醒了。感觉怎么样了?”
是个苍老的女人的声音。君悦站起身来,借着昏黄的灯光,看清了来人,是个老奶***发花白,穿着粗布麻衣。
君悦行了一礼,“小女子蓝芷夕,感谢老奶奶的救命之恩。”
“哎,好了好了。”老奶奶拉着她的手坐下。“刚醒来,就不要乱动,我们粗陋之人不兴这套。你睡了两天两夜,可算是醒了。”
“两天两夜?”君悦心惊。
她竟睡了这么久。
老奶奶笑说:“可不是嘛!发现你们的时候,你俩都灌了不少水,打了好久才打出来。你还好些,你弟弟伤得更重,喝了太多水,胸口又受了重伤,到现在也没醒呢!”
君悦嘘嘘,她前世就是个旱鸭子,不小心掉到河里,被误认成跳河自杀中途又不想死了喊救命。
重生到了这个二公子身上,还是个旱鸭子。
老奶奶又说:“你手臂上的伤,我给你上了药,记得不要碰冷水。”
君悦左掌习惯的抚上右臂的伤口。那一箭,是从远处射过来的,伤口平行,应该不是要杀他的黑衣人所为。
“谢谢老奶奶。”君悦问道,“奶奶,我想问问你,这是哪儿?”
“我家,船上。我跟我家老头子啊,一辈子都住在这船上,白天摆渡,晚上就在这船上休息。
我们两个,也没有个一儿半女,两口子也算过得去。
如今这世道,有个儿子也得去打仗,一去就回不来。就算是个闺女,嫁过去也是守寡,还不如不遭那份罪。”
乱世经年,男子凡十五岁以上五十五以下者,都得上战场。
比起什么一门三忠烈一门三烈女,也的确无儿无女的好。人生三大悲,其一就有白发人送黑大人。活门守寡,也是活受罪。
君悦又问:“奶奶,这是何地?”
他们是顺着河水漂下的,肯定不是在恒阳了。
如果还在恒阳,都已经两天过去了,皇家的人也早就找到他们了。
“哈哈,姑娘可算是醒了。”
这声音,是老男人的声音。君悦转头看去,是一个白发的老爷爷,面目慈祥,笑容和蔼。他端了粥进来,一时间,狭小的船舱里飘满了米香的味道。
他来到桌边坐下,说:“这里啊,是金沙城。姑娘是哪里人?”
金沙城?
君悦努力的回忆了一下四国传回来的地形图。金沙城,应该是西蜀东北方位的一个城市,与北齐边境也就隔着两三天的路程。
“蜀国。”
君悦内心翻腾不已,怎么才睡了一觉,就跑到西蜀来了。
是了,坞猽山的那条河自东向西,下游便是进入西蜀。
他们是顺着水漂来的,这个季节,水流端急,水路要比陆路快很多。
君悦含糊道:“我是陪着我家公子游山玩水的,本来也是雇了船。但谁知那竟是一条黑船,中途时船家将我们主仆二人的银钱都抢了,又打伤了我们,将我们二人扔下水,这才被两位好心的爷爷奶奶所救。”
老百姓淳朴,君悦解释得合理,他们也就信了。
老奶奶说:“那一带是边境,朝廷都不管的。姑娘遇到这样的事,也实属正常。--来,快把粥喝了吧!我们渔家,没什么东西拿得出手,你可不要嫌弃。”
说着,将粥递过来给她。
君悦接过,感激道:“谢谢奶奶。我是下人,什么都可以吃,填饱就行。”
战乱的年代,米本就是珍贵的东西,一般都是要上缴朝廷充做军粮的。普通老百姓买一斤米,都要肉疼很多天。他们一般吃的都是糟米,粗面。
“对了,奶奶,我想求两位一件事。”
老奶奶笑道:“什么事,你尽管说。”
“是这样的,我家公子,他并不知道我是女儿身,还请爷爷奶奶替我保密。当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