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最后一级石阶,连城突然地抬头,望向上空。
因他这一抬头,其他人也本能地跟着抬头,想要看看这天上是不是有什么。
夜色中,昏黄色的灯火下,竟飘起了片片雪花,绒绒软软,像蒲公英一样,尽量寻找可以依附的东西。比如依附在崖石上,依附在人的身上。无所依附的就只能掉落地面,被人踩踏。有的直接飘进火中,瞬间融化了。
有些人就像这雪一样,是被践踏被融化,是死是活,有时候从来都由不得自己。
就像面前地面上并排的一堆尸体一样,上不上战场,从来都由不得他们。上了战场,死不死,也从来都由不得他们。
他也不例外。这仗打不打,也由不得他自己。
肖璠朝身后的一个士兵使了使眼色,以口型说了两字。那士兵会意的,转身离开。再回来时,手里多了把纸伞。
肖璠打开伞,撑在君王的头顶上,道:“陛下,下雪了,回宫吧!”
连城深吸了口冷气,问道:“那密道口找到了吗?”
“找到了。”肖璠应道。
连城率先一步向前,“去看看。”
君悦挖的密道,距离顶楼山出口有百米的距离。因为距离山口处较远,所以不能从岗哨处一眼望到,但每隔半个时辰便有士兵巡逻经过。
有士兵走在前面打着火把,连城跟在后面,身后有肖璠护着。密道不宽也不高,仅能供两个人并排而行,且还得弯着腰行走。越往深处走,空气越稀薄,久散不去的地下土味霉味也越刺鼻。
肖璠惊疑,“这密道看着也有些年头了,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能在防卫如此严密下,挖了这样一条密道?”
连城嘴角淡淡一笑,“总之是个厉害的人。”
肖璠点点头,能在顶楼山下挖条密道,的确是厉害的人。“可是臣看着,这密道好像已经封了很久了,是近日啟麟才打开。他是怎么知道这有条密道的?”
“雁过留痕,只要走过,总会留下蛛丝马迹。这些蛛丝马迹或许别人不在意,却被他注意到了。所以说,咱们以为的无坚不摧的顶楼山,在别人眼里也不算什么。”
他忽然想起来了,当年他还是默默无闻的皇子的时候,曾经有次轻而易举地查到了些消息。那些消息,便是已过世的大皇子连昊私设地下赌场的勾当。后来连昊也因为这一勾当,被父皇禁足过一段时间。
当时不觉得,现在想想,他之所以能那么轻易的查到那些消息,多半是蜂巢的功劳。
那么蜂巢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呢?
应该是他们在深入了解赌坊之事时,无意中发现的吧!
而蜂巢又为什么深入了解赌坊的事呢?
层层剥丝抽茧,很多那时看似没联系的事,如今都串联了起来。
在那之前,君悦曾经参与了一场斗兽。斗兽当天,很多人都去下注了。
后来听说有个赌坊赢了个金盆满钵后,便瞬间消失不见了。他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那时候他还不受宠,手中的权力也没有,所知有限。
现在想来那个赌坊很可能就是蜂巢的,他们赢了钱之后,无法明目张胆地运出顶楼山,便只能挖了这条密道,将银子从这运出去。
而啟麟想必也是查到了这件事,才联想到密道的吧!
君悦,她可真是个厉害的人,很多年以前,就为自己准备好了后路。
密道很长,跟顶楼山的山道差不多,大队人足足走了一刻钟才走出来。
出来的时候,天依然还下着雪,甚至比刚才下得刚大了。
连城回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密道口,淡淡道:“将此处封了吧,同时派人看守,不准任何人再进来。”
肖璠恭敬地回道:“是。”又问,“那不查了吗?”
“查什么?”
“自然是查这密道啊!”
“没必要了。”连城说着,往前走去。
肖璠不解,手撑着伞跟上主子,道:“若是不查,那挖这密道之人若居心不良,可会对齐国不利的。”
连城忽然地顿住了脚步,微微侧身来,抬手接过肖璠手上的纸伞,清冷道:“朕说不用了。这条密道,封了就是,其他的不用再理会。”
“可...”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的,然而连城已经迈步离开了。
他微微皱眉,暗自琢磨着:听陛下的语气,好像知道点什么。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乌漆麻黑的密道洞口,从里面散发出来的地底味道,在洞口都还能闻得到,刺鼻得很。
他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该不会这密道,是陛下找人挖的吧!
君悦要是知道他的心思,肯定会翻个白眼嘲讽一句:你脑洞真大。这密道要是连城挖的,那齐国人民一个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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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麟灰溜溜地逃回蜀军大营,自然免不了啟囸一番夹枪带棒的讽刺。
原本他到边境来,本就是为了能跟啟麟里应外合。结果还不等他整军出战,啟麟便被人打着夹着尾巴跑出来了,可不就是个讽刺。
啟麟本就恼火,听了他的讽刺后,更是脸色阴沉。
“这是边关,本王是统领千军的将军,本王的决定,还不需要太子来置喙。”
啟囸冷笑道:“你的决定,就是让别国的一个破将军来统领咱们蜀军。啟麟啊啟麟,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权懿反戈,反将我们蜀军灭了呢?”
啟麟强硬道:“本王这么做,自有把握。”
“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