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位书,切,真是可笑。”
岑太妃嫌弃地将手中的那块龙纹绢帛扔在地上,冷笑道:“我岑家虽落魄至此,但也是有骨气有尊严的家族,想要什么就会自己去争取,用不着别人施舍可怜。”
连琋绝望地闭上眼睛,白皙的脖颈上有着清晰突起的脉络,显然是在隐忍着极大的怒气。
他教养极好,不易生怒。
即便生了怒,也能很好的控制住,不表露出来。只是心口的地方,隐隐的有些疼痛。
再睁开眼睛时,他又恢复到了云淡风轻的样子,淡淡道:“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既然你们已经得到了想到的东西,又为何还要让敌人践踏自己的家国,让边关将士白白丢了性命,让齐国的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到底在你们眼里,是那张龙椅重要,是皇权重要,还是江山黎民重要?”
岑太妃冷冷地看着他,嘲讽道:“怎么的,无能为力了是吧!知道这是什么滋味了吧!这就跟哀家当初被先皇抛弃,被关进这个冷宫一样,无能为力。”
她为先皇奉献了自己的一生,最后落得这个下场,她岂会甘心?
既然先皇选择了那个野种,那就让他付出点代价吧!她要让他即便死了,也后悔。
“回去告诉他连城,他的施舍,岑家不稀罕。岑家想要的东西,就会自己去争取。你要还是我儿子,就给我有骨气点,岑家人宁死,也不仰人鼻息。”
连琋定定地看着她,有那么一刻,他心里生出了一个邪恶的念头:父皇当初,就不该放过他们母子。
然而这个念头刚起,他便将它迅速掐灭了。这是他母亲啊!
“母妃,你一直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儿子,呵,在儿子看来,连你自己想要什么,你都不知道。你一心想要我登上皇位,可我不愿意去收拾你们给我制造的烂摊子,我觉得很烦。”
“不会的。”岑太妃道,“今天失去的一城一池,他日你舅舅会一点一滴地拿回来。你只管坐这个皇位便好,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操心。”
桃花琉璃目微转,连琋悲哀道:“所以你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傀儡皇帝,来保岑家荣宠不衰而已,对吧!”
岑太妃忙否定,“当然不是。”
连琋不听她的,自顾道:“说是为我好,却让我成了这齐国的罪人。说是为了什么骨气自尊,不过是拿百姓来报复而已。母妃,你把儿子逼得好累,真的好累。”
“说什么呢你,有没有良心。”岑太妃蹙眉,“母妃做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怎么就成了逼你了?”
连琋只觉得眼前的东西在摇晃,视线模糊,身体无力地晃了一下。心口的位置好像有把刀插着,刀身还不停地搅动,疼得他冷汗直冒,呼吸不畅。
他悲哀道:“可这不是我想要的啊!我不想要这皇位,我不想做这皇帝。我讨厌这个地方,我想离开,走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唔...”
岑太妃不是第一次听到儿子说这话,然而她只听他说过不想做这皇帝,却未曾听他提过离开。
这个地方,真的令他这么厌恶吗?
但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岑太妃蹙了下眉头,问道:“你怎么了?”
心口处越来越疼,连琋再也支撑不住的一阵天旋地转,瘫倒在地。仰月唇角,汩汩冒出了两口鲜红温热的红血。
“小五。”岑太妃惊得呼喊,向来强势的脸上竟出现了少见的慌张。人赶紧蹲了下来,看着躺在地上抽搐痛苦的儿子,一双素手颤抖地悬在空中,竟不知道该放在何处?是要抱起儿子,还是要为儿子拭去嘴角的鲜血。
“小五。来人啊!”
候在门口的英娘听到主子的呼唤,赶紧跑进室内。却在看到里面的情景时脚底一软,脚步踉跄了两下,撞上了最近的花盆架子。人愣愣的看着地上的两位主子,竟一时忘了反应。
岑太妃瞪向她,吼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宣太医啊!”
英娘愣愣地嘀咕着:“哦哦对对,宣太医,太医。”
她一边脚步凌乱地往外面跑去,一边喊着:“太医,宣太医”。
守在外面的禁军慌忙跑进来一看,也是吓了一跳。这人刚才进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出事了呢!于是赶紧派了人,一个去找太医,一个去通知皇上。
“小五啊!”岑太妃抱起儿子的上身,伸手擦去他嘴角的鲜血,却是怎么擦也擦不完。擦掉了一点,又流出来更多。
她惊慌害怕地摇晃着儿子,眼泪流了下来。“你这是怎么了啊?你别吓母妃啊!”
连琋的视线模糊,眼前灰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耳边是母妃的声音,悠悠长长好像听得清楚又好像听不清楚。因为疼痛而卷缩的身体,在下雪的天里,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冷,冷到没了知觉。
“母妃,既然你说...是为了我,那一切...就都是儿子的错。”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儿子...不愿皇兄...为难,也不愿...让母妃坠入魔道,毁了这...大齐江山。儿子不能...杀母,那是不孝。所以儿子...唯有杀死自己,才...才能结束...这一切...”
“不,不要。”岑太妃抱紧怀中的儿子,侧脸紧贴着他的额头,冰凉的泪珠滑进他的发间,很快的隐没不见。
这种感觉何其熟悉。多年前,她失去一个儿子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肝肠寸断。
这是她十月怀胎的儿子,是她最得意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