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继续道:“再后来,我也不在意了。反正无论我怎么做,你要么就是‘做得好’,或者是‘办得不错’。
我就完全把你当皇帝,安安分分的做你的臣子,全心全意谋自己的事。其它感情的东西,一律隔绝在外。
直到昨天,在太清宫里,在密道门口。你知道吗,我当时都想到了,我觉得你会把我丢下,然后自己走。
可你最后还是决定把我带走,那一刻,我真觉得心里很暖,此生从未暖过。那一刻我才真正觉得,你是我父亲。
可是我心里这暖意还没有退去,你现在又让我看到了这样一份诏书,生生将我从云端又拽入泥潭。”
他回过头来,问向齐帝:“你知道那种从高空坠落是什么感觉吗?”
“老四...”齐帝嗫嚅着嘴巴,竟说不出话来。“你...”
他从不知道,儿子的心里原来这么苦。他在宠爱着一个儿子的同时,另一个儿子正在对他一点点的寒心。
连城正回头去,自嘲道:“在外人看来,我是皇子,听着多尊贵啊!是不是?可我觉得,我还不如你身边的太监呢!
至少你的太监生病的时候,你还会问上两句。而我呢,你能数一数,我长这么大以来,你有问过我好不好吗?”
不是问了几次,而是问过。
问了几次,说明还是问了。而问过,说明一次也没有。
齐帝回忆着,华妃还在的时候,他们母子很是受宠。因为受宠,所以他从不担心她儿子过得好不好。既然不担心,也就不问。
后来华妃死了,他冷落了四子,甚至于差点遗忘,就更不会问了。
此时儿子质问他,他竟无言以对,愧疚不已。
连城又道:“不过现在看来,你问不问也不所谓了,反正我也不在乎。我只是觉得不公,母妃被诬陷是细作,你审都不审就直接赐死。
皇后呢,她逼宫夺位,差点杀了你我,你也不过是把她关进冷宫而已,好好的活着呢!你说,同人怎么就不同命啊!”
齐帝叹了口气,苍老的双眸暗淡无神。“孩子,父皇对不起你。”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跟人说对不起。
第一次。
连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撑着地面站了起来,转身看他,不怒不恼。完全没有因为高高在上的帝王跟他说“对不起”,而感到快感。
他道:“你也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因为母妃,的的确确是细作无疑。”
“你说什么?”齐帝暗淡的双眸中突然迸发一股惊讶之色。
连城笑道:“很震惊吗?所以在你心里,还是觉得母妃是无辜的。可你还是杀了他,因为你要消除这个怀疑。”
“你把话给朕说清楚?”齐帝吼道。
连城挑眉,说就说呗!就让他......最后知道个清楚。
他转身,看向殿外。
此时夜色浓黑,秋风缓缓。殿外廊下宫灯高挂,烛火曳曳,将廊下站着的一众宫女太监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
“母妃的确是细作,但她不是姜离的细作,而是蜀国的细作。蜀国千方百计把她送到你身边,其目的不言而喻,自然是窃取情报。
原本事情发展得很顺利。可是久而久之,母妃对你有了感情。且从生下我之后,便有了金盆洗手的决心。
可谁能想到,就在母妃收手之后,皇后插了进来。用一个原本就存在的罪名,定了母妃的罪。你说,这是不是因果报应?
母妃是恨你的,到死都恨,还让我长大后为她报仇。她抛弃了自己的家国,背弃了自己的信仰,一心追随你。可你,却不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
齐帝遏制不住的愤怒,“这个贱人。”
连城嘲讽,他在听到母妃一心追随他之后还骂她是“贱人”,可真是帝王无情。
不,是无心。
齐帝冷眸看他,怒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她临死前跟你说的?”
连城转过身来,摇头。“我连母妃最后一面都没能见着,怎么可能知道。是君悦。”
“君悦?”齐帝又再一次震惊,胸口起伏,呼吸急喘。
连城道:“对,就是她。这还要感谢父皇呢!是你将她招来做人质,又是你大儿子安排她住进的芳华苑。她说她住进去的时候,那条吊死母妃的白绫还挂在梁上飘着呢!
她整天被困在芳华苑里,没事的时候这里钻一钻那里拆一拆,就这么找到了母妃的遗书。不过她说她没看过那封信,这话我以前是信的,呵,现在可就不信了。”
那个女人,精着呢!
要是一开始她说她看过那封信,保不齐他真会杀了她。
齐帝喝问:“你就没想过,那是他的阴谋,是他在我们父子间埋下挑拨离间的种子吗?”
连城迈开腿踱步,道:“想过啊!不过人已经死了,这事情的真相如何,我也不在乎。谁叫我喜欢她呢!”
这话,可真是一道霹雳,将齐帝炸得那是一个外焦里嫩。
“你,你...”齐帝惊瞪眼睛,颤抖着手指指向他。“你说什么?你也...”
“我也像五弟一样,有断袖是吗?”连城接下了他的话。
“断袖”这两个字说出来,可真是戳了齐帝的心。
他怎么能这么轻轻松松的就把这两个字说出来,他怎么能这么轻描淡写的看待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
“你...逆...逆...”齐帝呼吸急促,手撑着龙头想要坐起来。脖子上青筋突爆,手背上纹路突起,可以看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