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悦指了指身后的大门,问:“你,要不要进去坐坐?”
毕竟,这里是他以前住的地方,是他母亲住过的寝宫。故地重游,睹物思人,心里多多少少也得到一丝慰藉。
连城抬头,望着大门上的三个大字,眸中落寞,君悦没有看到。
“我还记得,当年这块牌匾挂上去的时候,母妃很高兴。她穿一身黄白宫装,像一朵盛开的金银花,很美很美。”
顿了一会,又道,“后来,母妃走了,父皇再也不允许我进这里。”
君悦听着他的诉说,空洞而哀伤。他眸中的落寞,他即便看不到,也能感受到。
小小年纪就没有了母亲,生命中总是缺少了一部分的爱。
就像白齐一样,他们渴望别人的爱,又害怕那份爱。因为难得,总是患得患失,害怕有一天会失去,所以他们不轻易去爱。一旦爱上了,就是缠绵噬骨,至死方休。
“不进去也没什么,不过就是一个住处而已。”
君悦道,“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即便这个宫殿还是原来的样子,里面也早已没有你想要的感觉了。昨日之事昨日死,人总要往前看,活得好好的,才是对你母妃最好的慰藉。”
如今这芳华苑里,被他拆的拆,烧的烧,早就面目全非了。哪里还是之前那个芳华苑?
“听说,你住进去的时候,那条白绫还挂在房梁上?”
君悦顿了会,才轻轻“嗯”了声。
空气中再没有了声音,他身旁小太监手里的宫灯一闪一闪的,照映得连城脸上的眼睛里倒映出燃烧的小火苗。
君悦身子一抖。
是他看错了吗?他竟在连城的眼睛里,看到了熊熊燃烧的……恨。
这样深沉的仇恨,非一朝一夕而成,而是长年累月的沉淀,才会如此强烈。
连城在恨谁?皇后吗?
“公子。”
身后传来桂花的声音。
君悦转头看去,桂花怀里抱着一个四方的红箱子。
君悦回头,说:“我整理房间的时候,把你母妃的一些东西归纳了起来,你拿回去留个念想吧!放在我这里,我怕我也保不住它们。里面有一封信,是你母妃留给你的,我没有看过。”
“信?”
桂花将箱子递给他,连城伸手接过。修长的指节抚过箱子上的纹路,似是对它很熟悉。
君悦道:“信是我在床下的一个暗格里发现的,我以我的人格发誓,我没有看过。”
“谢谢。”他抬头,深深鞠了一躬。
君悦没有拒绝,受了这一拜。
暗格这种东西,可不是普通一个农家女能做得出来的东西啊!
拜后,连城领着自己的小太监走了,没几步就融入了浓浓夜色中再也看不到,只余一抹灯光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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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连城主仆两人走远了,桂花才喃喃道:“这四皇子,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君悦叹了口气,仰头望着星空。“这皇宫,最不缺的就是可怜人。你进宫这么久了,怎么还看不开啊?”
“哎,大概是年纪大了,总想起以前的事,伤春悲秋吧!”
“切,伤春悲秋。”君悦白了他一眼,“秋天还没到呢!”转身走进殿内。
这太监也就是三十几岁年纪,这要是在现代,那就是一个黄金单身汉。不过啊,古代这传宗接代的速度太吓人人了,君悦叫他一声爹也不为过。
桂花追上他,急问道:“公子,那封信,你真没看过?”
“没有。”
他这种好奇心极强的人,怎么可能没看过。
只不过是拆开看了之后,又抹了把灰放进去,看起来就像没拆过一样。
桂花撇撇嘴,也不知道他相信了他的话没有。
进得殿内,桂花给他倒了杯水,好奇道:“这四皇子的母妃,怎么就成了咱姜离的奸细了呢?”
以前没听说过啊!
君悦道:“怕是封锁了消息吧!”
他要不是让房氐去查,只怕也不知道这些旧事的。
“这种事咱不去管,后宫的那些恩怨手段,咱们最好不要碰,以免惹了麻烦。”
连城的这位生母华妃,是民间的一个农户女,因为容貌秀美,才被齐帝看中受宠。
可惜,她却是姜离人。
后来,华妃生下了儿子连城,母凭子贵。因为皇子的生母身份实在太上不了台面,所以齐帝就让她认了恒阳城内一巨贾做义父,做为千金贵女风风光光的被齐帝迎进了皇宫。
进宫之后,这位华妃更是容宠不减,齐帝夜夜宠幸,可以说是到了专宠的地步。
但好景不长。
一日,齐帝截到了传递给华妃的密信,信竟是姜离王传给她的,让她毒死齐帝。正巧的,那天晚上,齐帝的膳食里,就被人下了毒药,试菜的小太监中毒身亡。
所谓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齐帝不由分说的,就定了华妃的死罪。之后,就是皇后一条白绫,赐死了华妃。
故事到这里,也就结束了。
据说后来,齐帝还派了使臣到姜离调查此事,姜离王自然是否认到底。使臣没有得到确切的证据,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至于华妃是不是真的奸细,毒是不是她下的,齐帝是不是真的要赐死她?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人死如灯灭,再追究,又有何意义。
对对错错,皇宫里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人们只会听活着的人如何解释,谁会去关心一个死人的真相呢!
“你先睡吧,我去御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