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从八音胡同出来,手挎着个竹藤编的小菜篮子,撑着把荷叶扁舟的油纸伞,一路微低着头婷婷走向菜市。身上紫色斗篷华丽富贵,薄纱半掩的精致面容上,一双深邃黑眸熠熠生辉。
人刚走到主街,还未到菜市,便见街上人群跑动,兴奋好奇的都往同一个方向跑去。
霓裳知道,前方肯定是有什么热闹了。她也不在意,继续往反方向的菜市而去。
“快去看看,王家的母老虎又在抓人了。”
“这回是什么人啊?”
“听说是三个大眼睛勾鼻梁的西域女人,可美了。”
“呸,狐狸精,专勾男人。”
耳边传来越来越远的说话声,让霓裳的脚步一顿。她回头看了众人跑去的方向一眼,决定还是跟上去。
孟甲胡同口,围了不少人看热闹的百姓。
众人自觉围成一个圈,抬手指指点点,张口议论纷纷。男人说着淫秽的言语,女人吐沫谩骂。中间瑟瑟缩缩跪着三个女子,头发被剪了大半,凌乱不齐。身上衣裳被撕,露出光洁的臂膀腿肉,在寒雪中剧烈颤抖。
院子门前的台阶上,坐着一个珠圆玉润的女人,拿着手板翘着腿,居高临下轻蔑嫉妒的看着地上的几个女人。
“不要脸的狐狸精,让你们勾引别人家的男人,你们他娘的是不是没男人就活不了了?”
她看向围着的众人,又高声骂:“你们男人就是喜欢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吃不到就藏就偷,哈,你们怎么不死在女人裤腰带上啊!”
这话可是把所有男人都得罪了。
可即便男人们愤怒,也不敢反驳。
王家在赋城,那是呼风唤雨的存在。王德柏又是个惧内的,这母老虎在赋城那可是出了名的夜叉,谁没事去撞她的枪口。
可话说回来,任哪个男人面对这样的妻子,那也真的是下不去口。
当年的花魁焦氏,那可是青楼界的一朵红玫瑰。妖娆火辣,何等的风采,赋城里一半的男人都拜倒在她的玫瑰裙下。
结果人家攀上了赋城三大世族的王家,迷得王德柏那是三魂出了七窍,愣是气死了老母弄死了原配赶走了嫡子握紧了家产。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将自个养得那叫一个白白胖胖。
想想当年的花魁,再看如今的母夜叉,不得不感叹岁月可真是把血淋淋的杀狗刀。
焦氏移动着圆润的身体,到三个女人面前,手上的板子一板一板落下,打得那叫一个狠。
“我让你们勾引我男人。”
“打死你们个残花败柳。”
“打死你们个贱女人。”
越骂越来劲,手中的板子抡得是虎虎生风。
冬天里气温地下,任何东西都比平常的硬了几分,那一板子落下,声音响亮得跟戏台上打镲似的,疼得几个女人哀嚎着边哭喊边跪爬闪躲,身上的衣物捂了上面掉了下面,拉了下面露了上面。
周围人或是讥笑,或是辱骂,却是一个上前帮忙的都没有。
霓裳握着伞柄的手紧攥,黑眸中隐忍着怒气。
虽是与她毫不相干的三个人,但到底是同根同源。
就算不是同根同源,大家也都是女人。
她忍不住的上前跨去一步。
“你最好别去。”
身后传来凉凉的声音。霓裳虽未回头,也知是谁,握着伞柄的手更加用力了几分。
身后脚步声离去。霓裳看着前面遍体鳞伤衣不蔽体的三个女人,狠了狠心转身而去,进入了另一条更隐蔽的巷子。
“君悦最近经常去你那吗?”
霓裳面前,红装素净淡雅,仿若这个时节绽放的红梅。可脸上那双狭长的双眸,又似狡猾精算的狐狸。
霓裳道:“不常,也就去过两三次。”
“她每次去都会做什么?”
“也就听听西域的曲子,看看歌舞。”
公孙展再问:“没做其他的?”
霓裳顿了会,试探道:“睡觉算吗?”
狭长的狐狸眼睛微眯,心口处微不可闻的抽了一下,貌似好像......不太高兴?
公孙展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将其忽略。又问:“她没跟你说什么?”
“那倒没有,只偶尔跟我提哪里的酒楼好吃哪里的街市热闹,让我无聊的时候可以去看看。”
公孙展嗯了声。
霓裳犹豫问道:“公子是有什么事要我探她的口风吗?”
公孙展转过身来,道:“你只需要做好你的事就好,其他的别说也别问。他很机警,若是被他发现你有异样,别怪我救不了你。”
霓裳应了声是,静静站在原地,不离开也不侧身让公孙展离开。
公孙展嘴角一抹狐狸微笑划过,从袖中拿出一物递过去。“这是下个月的解药,拿着吧!”
“是。”霓裳上前两步,接过公孙展手中的小瓷白瓶,这才侧身,公孙展踏步离去。
巷子中恢复了安静,远处的打骂声哭喊声伴着风传来,让这风不仅带着钻心的寒意,还带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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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甲巷面对着焦氏的一间民房内,王家父子透过窗户看着往日里爱不释手的三个美人在冰天雪地中众目睽睽下被自家的母夜叉追着打,既是心疼又心怵。
对于还没有腻的女人,他们还是心疼的。但要是对没兴趣了的女人,死活便与他们无关了。
“这母夜叉是怎么找到这的?”王德柏疑惑。
这房子是在公孙展名下,他们父子俩保密工作又一向都好,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