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月上中天,三更到时,君悦才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来揉着酸痛的脖子肩膀,吐出疲惫的声音。
“夜已深,世子该休息了。”
香云劝道,今夜是她当值。
烛火已经燃了一半,夜风吹进来,火苗扑扇的一抖,炸出一个脆响的爆裂。君悦抖了抖身体,竟觉得有点冷。
“都这么晚了,你也去睡吧!”
香云笑道:“世子都还没睡,奴婢怎能睡。”
君悦无奈地摇头,跟她们说多少次不用守夜,她们就是不听,规矩礼法在她们的脑中已经根深蒂固,拔不出来了。
“算了。”她起身,伸展了一下四肢。而后耷着肩膀走向床边,解了发髻,脱了外裳,准备就寝。
那边,香云正在收拾案桌上凌乱的纸张,却见上面写写画画的很是奇怪,不由问道:“世子,你这写的是什么呀?”
好像是字,又不认识。
君悦脱衣裳的手一顿,微微蹙眉。“你识字?”
香云奇怪道:“奴婢以前跟着世子去学堂,所以认得几个字,这世子是知道的呀!”又疑惑,“世子不记得了吗?”
君悦哦了声,随便敷衍道:“久不回来,大多事都差不多忘了。”
香云收拾好东西,便过来服侍着她歇息。
君悦上了榻,盖了被子。香云放下两边的帐帘,吹了床头的灯,恭敬的准备退下。
刚转身,帐帘内便传来主子清冷的声音:“以后,不该问的不要问。”
香云惊慌的忙转身跪下,喉头发颤,叩头讨罪:“奴婢知错,求世子责罚。”
日子过得舒服惯了,她都差点忘了,这个主子已经是世子了。她虽然平时看起来平易近人,宽厚下属宫人,但不代表她软弱愚笨,不懂分寸。
像刚才她随口问的“这写的是什么”,显然已经越距了,严重者已经被当做细作斩首。她是奴才,有什么资格去要求主子要告诉她她的一举一动,有什么权利去窥视主子的心思。
当真是祸从口出。
帐帘内传来君悦依旧清冷的声音:“下不为例,下去吧!”
“谢世子不罚之恩。”
君悦平躺,望着帐顶,听着帐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阖上深如寒潭的双眸。
这还是第一次,她这么重的斥责一个下人,好像越来越有主子的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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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清冷,有人已睡下,有人却还醒着。
驿馆最东边的一间房内,一身素袍披身的啟囸正慵懒的坐在圈椅内,前后左右四名婢女正在为他揉捏肩膀和双腿。
一双白里透黑的双腿隐隐的酸疼,啟囸一张脸阴郁得如暴风雨临来。
妈的君悦,这个仇本太子记下了。
桌上的烛火突然的晃动一下,房内人影一闪。
啟囸并未惊讶,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抬手将伺候的婢女遣了出去,语气阴沉:“如何了?”
站在面前持剑的昆仑道:“周围布防太严密了,明里暗里全无缝隙,属下找不到机会出去。”
“无妨。”啟囸并未斥责。“没想到这个君悦,做事竟然如此严密谨慎,滴水不漏。既如此,那就等明日我们走了,留几个人在城里打探就是。”
昆仑没有反对,犹豫了一会问道:“殿下,属下不明白,不就一个小太监而已吗?也值得您花费精力去查。”
啟囸侧身,拿起手边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仰头喝尽,将胸中的一团阴气给压了下去。
啟囸真的很想骂他一句猪头,可他还是忍下了。
这人武功不弱,还是有点用处的。
“昆仑呐,你跟了我这么久,怎么这点眼力劲还是没学会。”他道:“你见过哪个奴才敢当着主子的面大吼大叫、直呼主子名字的吗?你见过哪个奴才敢公然大庭广众下睡懒觉吗?”
莽夫就是莽夫,光有一身力气没有脑子。
他继续道:“就连作为臣子,都不敢在主子面前大吼大叫或者直呼其名。若非是身份特殊的人,姜离王怎会一句斥责都没有。
而且你可记得,昨夜那小太监是站在君悦的身后,今日他却站在了南宫素寰的身后。若只是一个小小太监,怎能出现在今日这种重要典礼场合。”
昆仑不懂这些是非中的弯弯绕绕,于他来说,手中有剑就足够了。“那殿下打算何时去见君世子?”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从矿山回来之后再说。到时候再跟他好好算这笔账。”啟囸咬牙道。
微微挪动了下双腿,酸疼钻心而来,让他这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太子生生冒了身冷汗。
他抬头,又嘱咐了昆仑:“对了,到了宁县,你让杨一修先行回去。君悦见过他,别让他到赋城来。”
相比昆仑,杨一修可就有用多了。武功又高,又有脑子。
这边啟囸在谈论今日在王宫五静亭里见到的小太监,那边权懿和姬墨衔也在跟自己的心腹谈论。
他们是跟着君悦一路从恒阳出发回来的,对于君悦身边有没有这个人他们十分清楚。而从这两天的观察来看,这小太监可不像是奴才或者下属,也不像臣子,倒像是…
…朋友。
可是,从搜集到的情报来看,君悦之前还是傻子的时候,可没有朋友。
也就是说,这个朋友是君悦回到赋城之后才交的。
能够让君悦引以为朋友之人,定不是普通人。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特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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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疑惑的,还有公孙展。
只